舒澄清在一瞬间触及他冰冷的体温,直觉不对劲,推拒的话卡在喉里,一抬眼就看见他那张漂亮得魅惑人心的脸,带着他特有的凌厉与黑色世界的灰色晕染。
她心里平白无故添了几分慌张。
黑云压城,星光全无,忽然的暴雨骤降,他故意淋了一身冰冷,让这个心底善良的女孩子心软,对他不设防。
宋宴知道自己很卑鄙。
她没有动,身体却微颤了颤,他感受得到。
他低头吻她,完全是以一种不可抗的威势,她反抗无用,俯首称臣,放任自流。
“你回来了。”他伏在她的颈窝处,像是刻意要证实自己的话一样,出其不意地咬了她一口。
她承受着,也不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回一句什么话。
最后只是心里叹了叹气,习惯性地包容他,“有事进屋说吧,站在这里,影响邻居。”
开门进去开了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将门落锁,把她困在门后的一方角落。刚刚在门口光线昏暗,这会儿在室内,灯开得明亮,她看见了他的一身尽湿,心里很不是滋味:“宋巡去哪了,怎么任你搞成这个样子。”
他哼唧了一声,整个人尖利得跟炸毛的喵喵有异曲同工之妙,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他不会照顾人,你也不照顾我。”
宋宴的脆弱都极其狡猾,她是知道的。
舒澄清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心软半分,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爱得比较深的人总是先低头的。
宋宴从来不去计较谁爱得深一点,他只是想要她,只要她不走,什么输不输的,低不低头的,他都无所谓。
宋宴伸手搂过她的腰,把人强行按在自己大腿上,把人禁锢在他怀里。
“对不起。”
他深埋在她颈项处,对她缴械投降,“那天说的话,是我口无遮拦,是我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的真心不是那样的,我的出身我没办法选择,但是你要的未来,我会努力做到的。澄澄,我对你道歉,以及起誓不再欺骗隐瞒,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这个像小孩般会向她撒娇的人,一转身又是个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人。
有时候是处心积虑的□□者,有时候是示弱撒娇的小孩,有时候是即使被她凌迟了自尊依然舍不得她的深情人。
她没有回答他,脑海里一直回想一些话。
楚河的话,一字一句,印刻在她心头:舒小姐你以为,宋宴时至今日,还有选择人生的余地吗?
她浑身一冷,双手不自觉地发颤。
“我没有办法过没有你的生活,我不习惯。”他控制不了自己,双臂收紧,“我们的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跟旁人,哪怕那些旁人是我们的亲人,又怎么样?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管不了这么多,除非我这个人死了,否则我不会放你走。”
“明明你连文墨都不恨,为什么独独对我恨成这样。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和你走到一起,你不知道我看着你戴着我亲手做的戒指,心里有多感激。澄澄,你权当怜悯一下我,好不好?不要走。”
“……”
“或者,如果你要讨厌文家,你跟我在一起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你只要跟我在一起,然后再像灰姑娘的后母一样对我坏一点……前提是,你得跟我在一起。”
看着他放低姿态的委曲求全,舒澄清突然感觉整颗心都死了。
离开的这半个月,她极力想要让自己平静,最起码要做到在他面前演一回镇定且无情的角色,如今她做到了。
舒澄清淡淡开口,语气平静:“你放开我,别闹了。”
宋宴见她终于开口,暗暗松了口气,抬手将她额前的细发挽到耳后,缓慢而深刻的对她说:“澄澄,别对我这么狠心,别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好吗?”
她看着眼前的宋宴,情绪瞬间低到极点。
世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矛盾的人?
美感与杀伤同在,一副好皮囊被他利用得浑然天成,迷惑着让人产生对他的期待。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勾起期待值的那一刻,便注定会被他掌控。好比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他知道你期待什么,便注定懂得如何摧毁什么。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让她看见了他真正的敬颂,真正的哀悲,以及毫不掩饰的诉求。
他身后的恢弘磅礴的世界,终将,注定,向她展示了那个肆无忌惮对她撒娇、令她心疼不舍的宋宴身上的对所有人背负的恢弘责任,以及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又何止一个死人而已。
她心里难过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突然很后悔,后悔当初不该招惹此人,更后悔当初走了还不死心回了头。回到本质上,她更后悔往时自己对爱这回事,如此不珍惜。
她想了很久,终于低声说了一句肺腑之言:“宋宴,我太累了。文家、程家、爸爸和你,这些人这些事都让我太累了,人活着一世好辛苦,我真的受不了了,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不好,”他抵住她的额头,扶着她的肩,指尖用力大有深入骨髓之意,一字一句道:“我可以等你,等你消气,等你原谅,等你不累。剩下的,交给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