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脚步一顿，双唇抿起一抹不悦的弧度，缓慢的回头，毫无波澜的表情似是积压着怒火。
张爱国看的后背有些发凉，什么时候这个小混混也有这气势了，等他再定睛看的时候，眼前的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神情。
他心里连舒了一口气，“杭子，怎么不走了。”
“哦”苏杭轻哦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突然问道：“省城来的姑娘，怎么会送到了我们这儿？”
苏杭在这个世界也叫苏杭，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小混混，整天尽干些偷鸡摸狗，看人家小媳妇大姑娘的腌臜事。因为他爹是莲花村的村长，所以一般人对他这个小混混，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这不眼看他都二十岁了，连个媳妇也没有，这十里八乡的乡村们谁不知道他的恶名，哪舍得把自家的姑娘嫁给他这个不着调的小混混。
他爹不由的有些急了，就打上想给他买个媳妇的念头。再说了他们村不少人的媳妇都是买的，甚至还有不少人的儿子也是买的。
“杭子，走这么快去看小媳妇啊。”张爱国调笑道，他侧头看了眼苏杭，棱条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起似是压抑着什么，怎么看都跟他们这个小山村不太匹配。
他看着苏杭的侧脸，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那次墙角。
“你是不知道，苏大家买的那儿子，长得白白胖胖的，一双大眼睛黑亮黑亮的，就跟观音菩萨座下的小仙童一样。”
“那孩子那么好看，苏大是从哪儿买过来的。”
“县城里买过来的，好像那孩子的妈是一知青……难产死了。”
走了没一会儿，两人来到一处小院子门口，院子是用篱笆围起来的。站在门口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场景，里面挤满了人，最中间站着四五个女孩子，双手紧紧的捆绑在身后，发丝凌乱如同枯草被绑在脑后。
苏杭立在门口，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中间那人，他看不清那人的五官，看那道背影却好似刻在他心底一样，在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
“让一让，杭子来挑媳妇了。”
苏杭看着那道背影，心如同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的他喘不过气来。记忆里那般骄傲的人，怎么可以被人这么□□，如同被挑选的货物的一样，立于众人挑剔审视的目光下。
每往前走一步，苏杭唇抿的更紧，在离那道背影还有两米远的时候，他突然惊醒般，猛地停下了脚步。
“杭子，过来挑一个媳妇回家。”
苏杭眉目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他抬起头，发现周围的目光都聚在他的身上，唇边缓慢的挑起一抹笑意。
“就中间那个吧。”苏杭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很干净的少年音，他目光在周围这些人打了转，最后落在其中一个男子身上，笑着说道：“叔，今天先别走了，在这儿留一晚吧。”
那男子笑了笑，抬头看向他道：“杭子，等叔把这剩下的四个女娃子卖了，回头来看你啊。”
这男子叫苏红旗，是原身他把苏红兵的二弟，早些年也是出了名的混混，后来不知道怎么干起了这拐卖人口的勾当。
“今晚我就要入洞房”苏杭表情一脸不快，声音里也是颐指气使的，他伸手指了指中间那人，颇有种今晚不洞房他就大闹的阵势。
随即他目光落在苏红兵身上，苏红兵看起来五十多岁了，是典型的庄家老汉的长相，腰上吊着一个老烟枪，见儿子那幅混混样，他拿着老烟枪敲打了身后的墙。
“我不管，今天不让我洞房，我这辈子就不娶妻了。”苏杭说完这句话，抬脚一踢，就把眼前的桌子踢倒在地。
“行啦，大哥，看杭子这火急火燎的架势，就今晚让他们入洞房。”苏红旗笑着看了眼苏杭，“你二叔我今天也不走了。”
苏杭没说话，目光落在那道背影上，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
“那就今晚。”苏红兵叹了口气，重重的嘬了一口老烟枪，“老二，这是一千块钱你数一数。”
“数什么数，大哥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苏红旗接过苏红兵递给来的钱，认真的塞到自己的衣兜里。
收好钱，苏红旗抬头看了眼苏杭，郑重的叮嘱道：“杭子，二叔叮嘱你一声啊，这丫头看起来长得柔柔弱弱的，性子烈的很，中间想逃了好几次，要不是受你爹妈叮嘱，要给你找个好看的媳妇，我早把她的腿给打断了。”
苏杭目光一沉，往前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个遍，人看起来很狼狈，衣服沾满了泥土污渍，几乎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黑亮的头发凌乱的绑在脑后，哪怕白皙的脸上抹了不少泥巴，可丝毫不折损这人一身清冷的气质，下颌紧绷，那双黑亮的眸子冷的摄人。
苏杭低头落在那双满是淤青的手腕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样，下意识的想给面前的人解开绳子。不曾想他手还没碰到绳子，眼前的人突然疯狂的挣扎起来，看向他的那双眼神也满是愤恨和警惕。
站在一旁的苏红旗看到这一幕，皱了下眉头，拿起手边的鞭子就往女孩的身上的抽，他大骂了一句，“老实点！”
鞭子没打到女孩的身上，被苏杭中途给拦住了，他随手扔掉手里的鞭子，冲着苏红旗勾着唇笑了笑，笑尚未达眼底，他说道：“二叔，我媳妇谁也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