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轻声回:“昨日忠勤伯忽然带人闯进府来,说奉了皇帝旨意,来搜查孙家诬陷太子的证据。老爷屏退人,独自与他们周旋。谁知等人走后再去查看,老爷就已瘫在地上......不行了。”
“忠勤伯?”
“是。”
孙名宵呼出一口气:“胡太医呢?我要亲自问他。”
*
四月二十,内阁首辅孙仁商,急病而亡。
因要操持孙旭尘和孙仁商二人的丧事,孙名宵告了假回府。派去搜寻李氏的人还未有发现,每回前来禀告情况皆言“无功而返”。
赵陆那里,自他回府后再未有消息。待到孙仁商出殡,赵陆忽然在孙府现身。
孙名宵换了常服赶来,在花厅参见天子。
“孙大人请起罢。上回匆忙,没来得及与孙大人细说孙阁老之事,就让孙大人归府。孙大人莫怪才好。”
原来小公公说的“有要事相商”,就是指这个。
他果然和祖父的死脱不开关系。
但孙名宵无从反驳,只垂首道:“陛下日理万机,有心体恤臣民,臣已是感激不尽。”
闻言,赵陆点头,又道:“对了,先前搜查一事,因缺人手,朕便让忠勤伯手下的沈家军暂代此职。那些人在战场上拼杀惯了,若有不当之处,朕替他们致歉。”
“陛下。”
孙名宵忽然开口。
赵陆奇道:“孙大人有何事?”
“陛下,”孙名宵抬起眼睛,沉声道,“若没有搜出所谓证据,还请陛下惩治那些打砸的士兵,以正军纪,立皇威。”
花厅中静了一瞬。
赵陆往椅背一靠,忽笑道:“谁说没有搜出东西的?”
他招了招手,在边上侍立许久的金公公便呈上一叠东西。
是前太子家仆所说的,记载了孙家构陷太子,栽赃罪名的书信。
孙名宵禁不住冷笑:“陛下何意?难道世人会信这些伪证么?”
信纸上甚至还有新墨的气味,一望而知是假造。
“若因此案失了陛下的民心,那才是得不偿失。”孙名宵俯身行了大礼,“还望陛下三思。”
座上的赵陆伸出一指,轻抚着那几封赶造出来的“罪证”,动作轻柔。
他望着跪在他面前的孙名宵,忽然叹了口气。
“那又如何?”
孙名宵霎时一震。
赵陆将目光从书信上移开,语气平淡:“这一招我可是跟你和你祖父学的。”
他示意金公公将外头的人带进来,又道:“还有一招,是跟你姑姑学的。”
未及回头,李氏的哭声已在身后响起。
“秋儿?”
孙名宵急忙揽住来人,李氏满面泪水,只是尚未言语,便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他怀中。
“秋儿!”
先前一直看着李氏的姚沐别开目光,嘀咕道:“药效可真够快的。”
一尸两命,花厅里众人都禁不住移开视线,只有赵陆一动不动盯着厅中的孙名宵与李氏,轻声道:“前太子妃被孙氏暗害的时候,可没有人陪着她。”
太子被捕,太子妃奔波求助,被孙太后着人软禁,又暗示看守的人向她灌下一碗毒药,连同腹中的胎儿一同暗杀。
“对了,”赵陆忽道,“孙氏与其母族勾结,谋害皇嗣,心思歹毒,不配为国母,朕已下旨,废其皇后太后之位,也不准葬入皇陵。”
孙名宵抱紧了怀中的李氏,盯着地面:“历朝历代以孝为先,你这样做,那些大臣会同意么?”
赵陆歪头:“不同意又如何?”
不同意,也无人可以阻止赵陆行事。他手中的沈家军,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赵陆离开孙府的时候,姚沐一路小跑上前,低声道:“你可真够厉害的。”
桩桩件件,将孙氏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赵陆脚步未停:“不是我,是先帝和沈将军。”
是他们埋下伏笔,时至今日,赵陆寻得线索,小心推敲,一步步让孙氏走向倒覆。
但姚沐还是赞叹:“那也厉害。”
又问:“你要回宫么?”
如今孙名宵也死了,孙氏果真覆灭得一干二净。
赵陆点头。
姚沐便嘻嘻哈哈:“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挺喜欢出宫玩的,怎么这会儿倒不愿意多待了?”
闻言,赵陆停下脚步,斜睨了他一眼。
姚沐转开头:“我忘了,出宫也是跟湖阳公主一起出。”
赵陆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忽又停下:“姚沐。”
姚沐赶紧上前:“哎。”
只见赵陆神色认真,对着他道:“你不说话,我也不会当你是哑巴。”
*
天渐炎热,到了下一个节气时,孙氏一族的罪名终于落定,孙家上下一百余人,无一逃脱。
从清明到立夏,曾经只手遮天的孙氏竟如此轻易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东暖阁。
虽然入了夏,但晴雨反复,暖阁里还是常备着熏笼。
揭开熏笼镂空刻花的宝盖,宣荷朝里添了一块玫瑰香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