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什么野……”余光瞟到前方的身形,话语戛然而止。
沈乔顿住脚步,怔怔地望着为首那人一步步靠近,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刚才就没发现对方呢,这会儿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上回因为被气昏了头脑,都没有好好留意那张面容,这次平心静气之下,不得不说那男人真是帅气得天理不容。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上帝最杰出的作品,眉毛刚毅霸气,眼睛如黑曜石一般深邃明亮,挺立的鼻子傲气十足,与微抿的双唇交相辉映,性感无匹。头发被束在脑后,不经意散落几缕,显得随性又极具魅力。
若不是心有所属,若不是初见太不愉快,她一定十分乐意和这个名义上的皇富帅夫君纠缠一番的。现在,敬谢不敏。
他越走越近,给她的压迫感越来越强,高大威武的身躯渐渐充盈眼眶,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一言一行间睥睨万物,同时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冷,真的很冷,仿佛世间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动不了他的心。
无法直视的是那双眼眸,凌厉而凶狠,沈乔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美杜莎——那个希腊神话中只需一眼就可将人变为石头的蛇发妖女。倒是很难想象,他宠庄妃是怎样一番情形。
再次感叹,先前真的是被气昏了,这种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儿,又掌握着生杀大权,避之都唯恐不及,她居然还企图用眼神秒杀他,还给他脸色看,还跟他冲。搁到此刻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就算借她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呀,原谅她在恶势力面前怂包了。
况且,她的身后是整个宁府,她更该小心行事。当然,这并不代表那一掌之仇就可以不报了,明的不行,咱可以来暗的。
朱奕宸面色冷峻,脑袋百转千回。拐到这条路上后,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正在说笑的主仆两,真是这严冬里极为温暖的一个画面。可是,她们却没有看到自己,明明离得并不远。
从没受过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心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那女人终于撞上自己的目光时那骤然凝滞的面容,就像燃着的炭火被冷水浇灭,他几乎能听见伴随着浓烟而起的‘刺啦’声,很不是滋味。
多么难以置信,自己的情绪竟会被她影响——那个他厌恶至极向来不给好脸色却怎么也撵不走狗皮膏药似的宁府六千金。
不,她不是宁紫乔,宁紫乔哪有这么恬淡怡人光彩夺目,哪能让自己近日时不时地想起,哪会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帝都第一美女,美是固然的,只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以前只能称之为皮相好,现在却是由内而外散发的一种气质,浑然天成。为了御寒,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并戴着大氅上的帽子,外沿是一圈细腻的纯白狐狸毛,映衬着她被冻得通红的粉嫩脸颊,煞是可爱。
可她又确实是宁紫乔,他派人查过了,绝没有被掉包的可能,也没听说她有双胞胎姐妹。那么,一定是她在玩什么花样,很好,她成功挑起了自己的兴趣。
思绪纷飞间,身已至她跟前。朱奕宸缓缓停下,看她神情紧绷面色惨淡,以为她还会倔强地耍脾气,她接下来的举动却是出乎意料,但在情理之中。
镇定下心绪后,沈乔强挤出一个笑容,行了个标准的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看上去是那样乖巧,却透着几分疏远。檀口轻启,呵出的白气缭绕在眼前,一丝一丝,与那掀动的双唇一起,冲击着他的视觉神经。朱奕宸锐眼微眯,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抚一抚那柔软的唇瓣。
他想,他一定是魔怔了。
见他似乎要有所动作,沈乔赶忙再一个福身:“臣妾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拉着双儿便从侧面绕了过去,一刻也不耽搁。
她自然没有看到,身后那人追随过来的短暂目光,充满了玩味的兴奋,一如发现猎物的猎人一样。
……
疏影园是整个皇宫独一无二的赏梅佳地,里面品种繁多,除了最常见的红梅与白梅外,还有花形优美的朱砂梅、榆叶梅、金丝梅等,一片片区域分开而植,占地甚广。
尚未走近,一阵暗香便扑鼻而来,饶是积雪也遮盖不住这清幽的香味,好闻极了。
沈乔按捺不住,奔跑着扑进了那密密的梅林中去。
地上全是能够没到小腿肚那样厚的积雪,晶莹剔透,美好得令人不忍踩踏。双儿望着前方一连串新鲜出炉的脚印,提声叫嚷着:“主子慢点,当心别滑倒了。”
戏剧性的,话音刚落,前方的身形就直直栽倒了下去,只听‘哎呦’一声传来。
沈乔跌得快爬得也快,站起身子抖了抖衣上的雪,一面嗔怪跑过来帮忙拂雪的人儿,“你这乌鸦嘴。”
双儿吐了吐舌头,幸好雪地上摔不疼,也不会弄脏衣服。
园里最外面种植的是红梅,一场大雪过后,树干上、枝桠上、花朵上都覆盖着一层纯白。雪花到底没能掩住红梅全部的风姿,一眼望去,夹杂在成片白色中的是点点朱红,对比鲜明,煞是好看。
沈乔把帽子放下,站在一株特别大的红梅边,看见双儿勾下一枝开得灿烂又没什么积雪的花,然后凑上鼻尖作势要闻。她玩心大起,猛地出手,晃了晃上面几枝落满雪的梅花,积雪纷纷掉落,落得那张微扬的脸颊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