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太后真病了,彻底消停。
王贵嫔也不明白,先前宗室因新政和皇上闹得不可开交,怎的这次所有人全站在皇上那边?
她不知道,万碧知道,朱嗣炯暗中给宗室做了让步,将他们名下田地缴纳的税赋,以赏赐的名义返回了一部分。
以此换取他们对自己的支持,对新政的支持。
万碧和小雅感慨道,谁说做皇帝可以随心所欲?你瞧皇上,真是步履维艰!
但再怎么艰难,朱嗣炯也闯过来了,景平四年,方田均税在直隶大获成功,仅一个县城,就清理出隐田三千余顷,轰动朝野。
上缴的税赋更是令人咂舌,相当于往年的五倍!
景平帝闻奏龙颜大悦,提侯德亮为户部尚书,继续在山东、河南等地推行新政。
赫然功绩在此,便是以高敬为首的保守派反对,朱嗣炯也强行压了下去。
并说,“整天哭穷的是你们,朕弄来了钱,你们却一个两个跳着脚反对,那好,若诸位爱卿有办法,既能充盈国库,又不与民争利,朕就废除新政!”
看着哑口无言的臣工,朱嗣炯冷笑一声,不就是损伤了你们这帮大财主的利益么,朕非让你们怎么吃进去的再怎么吐出来!
外有侯德亮,内有吕秀才,又有老百姓的拥护,新政进行得颇为顺利,景平九年,北方的田地已丈量完毕,但向南推进的时候,却遭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边是高敬势力最集中的地方,且世家大族林立,许多地方都是只听宗族的,官府的令根本推不下去。
朱嗣炯看着奏折心烦,便去御花园散散心。
时值六月,御花园一带粉墙旁树影婆娑,墙头榴花似火,墙下月季花争艳,碧波荡漾的湖边柳丝拂风,黄莺啼啭。
站在岸边,初夏的风带着凉凉水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一阵槐花的清香飘来,朱嗣炯看着岸边合抱粗的槐树,想起与阿碧初遇时的场面,彼时二人还是七八岁孩童,如今睿儿都十岁了!
有道是想什么就来什么,睿儿的大伴来福气喘吁吁来报,“陛下,大殿下又被太后罚啦!”
朱嗣炯无语望天,睿儿和母后天生不对盘,一天不闹上几次就过不去!
老远就听见寿康宫里尖叫声声,狗叫连连,喊打喊杀一片,隔着宫门就能想象里面有多热闹。
他叹口气,提脚进了寿康宫。
几条狗东奔西跑,每条狗后面都呼啦啦跟着一群宫人,因是大殿下的爱犬,他们不敢打杀,只能往笼子里轰。
但狗比他们灵活的多,闪转腾挪,看上去竟是狗在遛人。
更奇特的是,每条狗都穿着号服,上标壹、贰……等字。
朱嗣炯面上现出片刻的呆滞,“怎么了这是?”
来福苦着脸答道,“小少爷去看大殿下的猎犬,一时没关好,全跑了出来。”
一时没关好?朱嗣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儿子故意放的。
场面混乱,一时无人发现皇上来了。
待汪保重重喊了一声,众人方醒悟,忙跪下请安。
这时朱嗣炯才看到睿儿。
骄阳下,朱祁睿直挺挺跪在正殿门前的青砖地上,膝下连个垫子都没有。
朱嗣炯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上前拎起儿子,瞪一眼监视罚跪的小宫女,“下去领罚!”
睿儿倒替那人说话,“父皇别怪她,皇祖母下令,她怎好违背?没的让她受夹板气!”
他潇洒一挥手,“下去吧,你也陪我白晒了半日,去找来福领个红包压压惊。”
朱嗣炯好笑又好气,弹了儿子脑门一下,“小子,你倒是个心软的,走吧,看太后什么章程。”
睿儿揉揉额头,嬉皮笑脸跟着他爹身后,再次到太后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孙儿给皇祖母请罪。”
太后揽着朱祁从,半靠在塌上呼哧呼哧直喘气,一看就气得不轻。
她讥笑道,“哀家可当不起你跪,你能有什么罪?”
睿儿麻利起身,眨眨眼睛不明所以道,“是啊,孙儿也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罪,为何皇祖母叫来孙儿,不问青红皂白就让孙儿出去跪着。”
太后气得嘴唇直抖,“谁叫你起来的?”
“不是皇祖母说当不起孙儿跪吗?”睿儿吃惊地张大嘴,委委屈屈地看了他爹一眼,磨蹭着要跪不跪。
“好了,过来站着!”朱嗣炯沉声说,“母后,到底怎么回事?”
太后搂着朱祁从开始抹眼泪,“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儿子,竟然放狗咬从儿,小小年纪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您不必含沙射影指责母后!”睿儿大声说道,“我做的我认,没做的我才不认,我没放狗咬他,是他自己艳羡,非要我送他一条。我把所有狗都送来让他挑,怎么反倒成我的错了?”
太后指着他对朱嗣炯说,“你也不管管,他就这样和哀家说话?一点也不像个皇子的样子!”
“母后这话不对,他不像谁像?”万碧挑帘进来,冷笑道,“儿臣请问母后,您说他放狗咬人,可有证据?”
太后气哼哼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一进宫门就打开狗笼,那狗冲着从儿就扑了过来,不是他使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