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花青轻轻拍着我的背,“花青陪你……”
门外的阳光好刺眼,倒在地上,手被瓷杯的碎片划破也丝毫没有注意。血液结了痂凝固在手掌里,又硬又痛。
我望着房顶的横梁,“我忘了,无论如何,在别人的心里,我永远还是那个连狗都不如的喜子。”
“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呢?您先起来,地上太凉了!”花青仔仔细细的往伤口上涂抹药粉,然后用纱带缠绕着。“小姐就是小姐啊!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又不干着小姐说什么做什么,这可是糖蒜见生蒜,一码归一码。”
“我忽然,不怎么盼望着离开桂公府了。”
“小姐乐意就行,花青听小姐的!”我伸出手摸着花青黑顺的头发,花青仰着头对我笑。
“小姐笑起来才不丑!”花青打好纱布的结,“小姐莫要再碰水才好。”花青露出不安的神色。见我点了头,才又复转为笑。
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但我对于进宫的渴望却日复一日渐渐冷淡下去。
花青说的没错,什么女儿红,什么怡亲王,都不过是我的南柯一梦 。也许是生活太过平静,我的内心终于耐不住寂寞为自己制造了这样一个波澜,只是这波澜过后,依然是无穷无尽的海平面,从来都望不见边。
桂公府依照旧历,一刻不停的为翻年后的大婚做着准备。
我与阿玛似乎是生分了不少,实际上,我们从前也并不熟悉。
而这一切都被那一夜所发生的意外所生生打断。这事来的太突然,全府上下无不沮丧懊恼,除过我。其实我的内心里,甚至是有些兴奋的。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就像往年无数个平常的夜晚一样,我读罢自己喜爱的杂书,熄了烛火上床打算入睡,灯花早已密密匝匝,透着蜡油,一副油腻腻的样子。窗边总是犯着猩红的微光,映的我难以入眠。
“花青!花青!”喊了两声却并没有人回应。
我这才披上外套又自顾自拽了鞋,“花青!”
房门开了,花青穿着棉衣走进屋来,夹杂着寒风和雪花。她转身关紧门,“看这光是从紫禁城发出来的,怕是哪个宫殿走水了。”神色匆忙道。
“走水?”我坐在床檐子上,弓着背。
“嗯,烧的挺大呢……”花青举起冰凉的双手呵着气。“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我转头看看窗边透出来的微光,有些不安,“紫禁城……”
第7章
“昨夜是度贞门失火,又殃及了太和门,是上面先着起来的,昨夜风又大,火绺子窜的实在是太快,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墙面高连水龙都喷不上去。”天还尚且没有亮透,这句话已经在府里传开来。
并不是失火这件事本身让人感兴趣,只是如同紫禁城这样的皇城,是鲜有如此的事情发生的。何况起火的原因又不明不白,遥想上次紫禁城走水大概已经是几百年前,上一个朝代的旧事。总不免的人们多思多虑是什么上天的惩罚,若非如此,又何故将昔日恢弘大气的太和门无端变作一堆焦炭废墟?
“这可是不好了……”阿玛叹着气,手重重的落在椅上。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是啊,皇上大婚,皇后娘娘是必须要从太和门过的……这可怎么是好?”说话的人是大姐的夫君。
阿玛细细琢磨着,“这婚期,定是赶不及了。”
“啧……这可不好,太和门高大,没有两三年,怎么能修的完?”娘也在一边皱着眉头。
“老爷,宫里来了传旨的公公。”
看来大局已定,婚期是要延后了。然而姑母是一个从来不会屈服的女人,我们谁都没有料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是——婚期照常举行,承恩公不必担心。
这一下子,一群人倒是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桂公只管放宽心,老佛爷说了,必不影响婚期,也不会少了规矩。”来宣旨的人是李安达。阿玛点头作笑,“这倒劳老太后费心了。”
“哎呦,今天一早上朝有朝臣说这事不吉利,大婚要另择良期,你猜怎么着?”李安达笑着端过阿玛奉上的茶,坐在一边。“老祖宗那可生气的,说‘这家里儿女结婚,也要你们来多嘴管皇家的闲事?’”
“可这太和门,短期也……”阿玛有些难为情。
“桂公不必为难,皇上皇后天赐婚缘,必能感动上苍如期修好太和门,皇上已经下令加班加点去修了。”李安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呈您吉言了!”李安达又受了父亲给做一恭,两人有说有笑着寒暄几句,左不过又是太后身子不爽,皇上为了什么事去给姑母请安。言语罢了,收下阿玛奉上的两个金颗子做礼,方才告辞。
“哟,静芬小姐,有些日子没见了!”
“李安达!”他行至门边,点头招呼,“小姐到底是个有福气的人,连老天爷都罩着您哪。”边说边伸出自己干枯的手指头指向上方。
“李安达何故找我逗乐子?这太和门修不修的好,还是两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