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挥着帕子扇了扇风,心中难免浮躁。“姐姐她今天又是唱哪一出……”
一边的宫人紧忙奉上凉茶,“瑾妃娘娘就是这样,每次一打照面左不过还是和您说这些……”伺候着珍妃用了茶,珍妃将茶碗向桌子上一撇。“她得不了宠,难免心里有怨,我是妹妹,自然该多包涵些。”
“是了,这偌大的紫禁城,皇上唯有对主子您的宠爱是独一份啊……要说别人不眼红,那才怪呢!”
珍妃盈盈一笑,“虽说姐姐不是求宠的人,但要我也当个受气包,给家里起不上一点儿用,那才是有愧于我他他拉氏先祖。”她扶了扶头上的绢花,用手支着下巴。“不过姐姐说的也是,以后还是得要谨慎些,叫皇后抓不到把柄……我本就只求皇上的真心,就算吃些苦头,我也不怕……”
“主子这样明理,自然是要受宠的,皇上不宠您宠谁啊!”一边的小太监急忙应道。
“就属你嘴利索!”珍妃拿着桌上的芒果朝着小太监扔过去,小太监忙不迭接在手里,“谢主子赏……”珍妃瞅着他的样子,看了一阵,笑出声来。
“今天不早了,去把练过的字收拾收拾……皇上也快该来了。”珍妃坐直了身子,“把新做的点心都端过来!晚上好让皇上尝尝。”她的嘴角含着一丝发自心底深处的笑。
第13章
宫灯的穗子随着凉风摇摆着,京城的风,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样子,无非是习惯了,也就不以为意了。
珍妃行了个礼,“皇上怎么才来,臣妾等了好久,可想您了!”
“朕才晚来了一刻,瞧你……”皇上眉眼间都带了笑,也快走几步坐在榻上,珍妃坐在皇上旁边,一副兴奋的样子。
“臣妾可是有东西要送给皇上的!”珍妃顿了顿,“可真是准备了好几天!”
“又怎么了,这样高兴,藏都藏不住!”皇上刮了下珍妃的鼻子。
“臣妾今天早早练完字,又画了幅梅花想给皇上看呢!”她示意宫女拿过来,“您瞧,臣妾练了好久。”珍妃摊着手,一副撒娇的模样。
皇上凑过去细细端详半天,抿着笑意,“恩,是挺像豆腐渣的……”
“皇上!”珍妃噘着嘴,“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一阵爽朗的笑声就在不经意间从景仁宫传出来,“是朕的错,朕错了还不行么?”他连连点头,临了摸摸笑出来的眼泪,“是用了朕上次赏你的银峰狼毫?”
眼见着珍妃点头,他又开了口:“这就难怪了……”皇上伸出手吩咐宫女说:“把文房四宝拿来!对了,把珍儿的狼毫换成兼毫。”
他站在她身后,抓着珍妃握住笔的手,一笔一划,“你瞧,这梅花瓣儿是要这样点的。”笔锋轻轻一用力,四瓣的梅花跃然于纸上,颜色饱满。
“银峰狼毫本就比寻常的狼毫硬些,更何况手法不对,花瓣自然就僵硬了。”皇上又点了几瓣儿“这不是好多了!”他扬了扬下巴。
“您不会以为珍儿真的就只有这点本事吧!”珍妃直起身子。
皇上有些莫名。
“您看那!”珍妃颇为自信的指着一边的案子,“臣妾自小受教于文廷式大人,画梅花已经有些年头,进了宫也仔细练着,就想拣幅好的给皇上看。”一幅梅花图不大,却足以见其功力,花瓣着色不多,也称得上灵动自然,肆意生长的梅花枝仿佛就要从纸上伸展出来,不得不叫人暗服。就算是细究下来,也称得上是大师手笔。
总算明了了,“好你个小人精!这可是欺君的大罪!”皇上站在案边看向珍妃,末了,又淡淡道“可朕,就喜欢你这样。”
“梅花是自由的花,从不拘着什么时候开放,珍儿喜欢这种花。”珍妃朝着皇上正色道。
皇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带着些忧伤,“珍儿你知道么?宫里从来不缺懂礼法的人,也不缺有手腕的人,缺的就是那么点真心……”
珍妃从后面抱住皇上。“您别难过,珍儿在这呢……”
皇上转过身子。“人人都说帝王最是没有感情,可帝王又何尝不是人?”他的语气听起来疲惫又懊丧。“谢谢你,珍儿,没有你,朕就好像永远都是一个人在这世间挣扎……”
“皇上怎么忽然说起这种丧气话了,您是皇上,这天下都是您的。”珍妃关切的看着皇上,“您别这样,珍儿看着您难过,自己也难过了……”珍妃的两只手因为不安而不停相互摩擦着,空气中散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胶着气息。
“朕因为政事心里不舒坦,本也不怪你。”皇上仰起头,深深的吸进一口气。
那一年是甲午年,其实那只是在甲午海战之前不久,太后和皇上因为主战,还是主和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前朝的口水仗一刻都不曾消停下来。
皇上在床上翻覆几次,终于沉沉的睡去。
珍妃防着惊动皇帝,悄声踱下床,看着案子上收好的玉玺,颤抖着伸出手去。犹豫良久,她最终还是咬紧牙关,郑重的将玺印盖在一本图案花纹绫子包的奏折上。皇帝勤于政事,即便是在景仁宫,也要批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