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她眉眼自然地往虞令绯那转,半点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激涌,瞧着和睦极了。
虞令绯也挂上一抹笑,轻轻点头,乌发间的金嵌紫玉缀蝶形玉片步摇微微抖动着,撞击出细碎的微光。
“段妹妹是宫中数得着的剔透人。”
虞令绯不紧不慢道:“本宫记得,谢妹妹出身怀州?”
谢恬双顿了顿,道:“姐姐好记性。”
她的出身与其他人都不同,只有她父亲是地方的官员,且只是个同知,拿去地方上是父母官,入了上京、再入了宫,便什么都不是了。
“谢妹妹花儿一样的人,就这样远离故土入了宫,你既唤我一声姐姐,本宫少不得要看顾你。”
其她人见好戏拉开场,个个若无其事地用着宴,耳朵支愣起来生怕错过一句。
不等谢恬双接话,虞令绯轻轻拍手,扬声道:“来人。”
常留早有准备,立即带着一溜弯的宫人进来,粗看之下也有十数个。
打前头的十几个捧着描金乌木托盘,上面是一个个青花瓷碗,俱严丝合缝地盖了碗盖。
后头两人一排,抬着三五个箱子进来。
“姐姐这是何意?”谢恬双强自镇定道。
可无人答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人:打起来打起来
第27章
黛绿走下去,点了两个宫人撤去谢恬双面前的碗碟,腾出了空。
其他小主看着这一样样的东西,心里的猜测不住往外冒,神情莫测。
早等着看戏、唯恐天下不乱的章婉莹、程曼妮之流已经激动地坐直了身子。
那些宫人走的近了,离得近的人已经能闻见点味了。
“好像是肉味?”章婉莹小声道。
第一个瓷碗被搁在谢恬双面前时,她还能面不改色。
宫人觑着常留的眼色,利索地将碗盖掀开,高声唱名道:“参苓健脾补益汤。”
谢恬双咬紧了牙,难堪至极。
下一个宫人麻溜地接上,在桌案上放下第二个瓷碗,照旧掀开唱名:“天麻八珍汤。”
后几个有样学样:
“四乌补益汤。”
“当归老鸭汤。”
“乌鸡黄芪滋补汤。”
……
“元贞滋补汤。”
足足唱了十来个,太监的声音纤细,提高了声调时更是刺耳,让谢恬双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明白。
谢恬双面前的桌案都不够用了,章婉莹在这种时候最贴心,忙喊来宫人将自己的桌案撤干净给谢恬双挪过去,才堪堪放下。
“谢小主,这些滋补的汤水可是娘娘特意交代御膳房的,里面好几样从昨晚上就坐在炉子上细火煨上了,您可得赏脸都尝尝。”常留笑眯眯道。
滋补汤氤氲起一片白雾,喷香扑鼻,混在一起往谢恬双身上笼去,却未能让谢恬双身上暖和起来,连面上血色也褪了个干净。
后几个宫人把箱子搁到谢恬双桌案前,摆的整整齐齐,常留亲自打开了箱子,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好不齐整的衣裙布料,都是藕荷色,或相近的颜色。
即使只能从箱口窥见一丝,也能看出不凡的用料和极用心的绣工。
虞令绯扶着雪青的手款步走到谢恬双面前,腿边就是那几个箱子,虞令绯站着,低头打量谢恬双,居高临下道:
“见妹妹喜爱这种衣裳,正巧本宫有许多,便赏了妹妹换洗着穿。”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谢恬双如坐针毡,她眼前一阵晕眩,双唇蠕动了片刻,才成功吐出一句话来:“不劳你费心,我不缺衣裳。”
竟是连姐姐都喊不下去了。
虞令绯轻笑了声,曼声道:“妹妹喜欢,又何必与本宫客气。”
“左不过是下面见本宫喜欢,做了这许多,本宫哪穿的完?放着也是放着,送与妹妹正相宜。”
自己当成好点子的东西,被虞令绯漫不经心地提起,再视若敝屣地丢给她,谢恬双怒上心头,悲恨交加,眼前一阵发黑。
柳语珂见她们一个上不得台面,一个恃宠而骄盛气凌人,心中颇是不喜,但也没出头,总之两个都看不惯,不若坐着看戏。
其他人想法都差不离,只有章婉莹是个瞎起哄的:“换上昭仪你的衣裳,她学你学的又如此像,可不更像娘娘了。”
虞令绯笑睨她一眼,竟未置一词,从谢恬双面前离开了,回到席位上。
章婉莹半点不具备贵族小姐说话的含蓄美德,一下子把事抖落在日光下。
若只是穿同色的衣裳、一样往养心殿送东西还好说,可模仿人的神韵姿态可就微妙极了。
谢恬双羞愤欲死,她面上阴晴不定,身体里像是燃血焰火和彻骨冰寒交织,直漫向心口,喉嗓处也火燎般说不出辩解的话。
要如何说?
已做下的事,要怎样舌灿莲花才能轻轻巧巧抛开?
谢恬双捂着胸口,难捱地委顿前倾,油腻的汤水就在她鼻前,她猛地止住了身形,轻轻嘶了一声。
谢恬双不开口,水榭中就无人惊醒这份寂静。
想必在这些人眼中,她就像一个戏台上的丑角,惺惺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