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姐姐,段姐姐,太后不是您的靠山吗?怎么您到了寿康宫还和我一样跪着呢?”
段含月蹙了蹙眉,不搭理她。
太后自打听卢德新说了今天的一场闹剧后,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未发话,既未斥责,也未让她起身,就让她跪着。
她心里也摸不准太后的意思了,只能强自沉住气。
太后只对皇上说道:“本宫与皇上荣辱一体,且这下毒的手段如此莽撞,岂能是本宫做下的,一切还是要问问未书才是。”
这话透露着强大的自信与骄傲,提起未书时又不像恨他背叛的样子,实在诡异。
虞令绯心里盘算着,以前她便觉怪异,今日看的更清楚了些,连侄女都在地上跪着,提到未书还不带怪罪,实在不像太后平时的脾性。
她努力回忆着前世听到的关于太后的传言,却只记得太后晚年似是出宫礼佛去了,也不知是不是跟宫里这遭子事有关。
毕竟宫廷秘闻,也不是如此好得知的。
未书来的很快,半点没拖拉,他面向还是那般让人不喜,肤色白的吓人,只一样不同,仿佛今日身姿都挺拔了不少。
他打进来就挺直了胸背,看了眼好生坐着的燕澜,遗憾道:“可惜了。”
可惜皇上没死吗,各人心里自动替他补全了话。
卢德新呵斥:“大胆!还不跪下!”
“卢公公,这些年我都跪腻了,临到死了,让我站一天可好。”未书笑道,不同于以往的谄媚或是阴冷,这笑意味风流,话也风趣,倒像一位手执纸扇打街过的贵公子。
太后凝视他许久,道:“你这是拿自己气本宫。”
未书洒然道:“太后说笑了,我一个阉人,哪有这个本事。”
叶尤汐看来看去,竟歪着头拍起了掌,哈哈一笑:“你们别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堂堂一国太后竟和身边的无根太监——啧啧,下作!”
宁嬷嬷听她出言不逊,脸都吓白了。
虞令绯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燕澜也是神情古怪。
太后恼她这疯傻样,蹙眉道:“去,让人把她舌头割了。”
燕澜使了个眼色给卢德新,卢德新心领神会,尖着嗓子道:“叶氏,休要装疯卖傻!”
又转而道,“未书总管,叶氏送到养心殿的东西里有着前朝禁药,据她所说是您给她备的食盒,可是如此!”
未书颔首道:“确是如此。”
竟不推拒,直直认了下来。
叶尤汐咯咯笑道:“黄泉路上还有你跟我做伴呢,不错不错。”
太后的脸色随着他的应声沉了下来,保养得宜的脸上罕见地失去了神采,显出了老态,她缓缓开口道:
“你所图为何?”
未书甩了甩袖,四处看了看,径直寻了个位坐下,正在虞令绯对面,她得以看清未书的眉眼,这才发现此人单看五官倒是十分俊秀。
只是往日都被一身阴郁破坏去了,也鲜少有人仔细看他。
把他看在眼里,客气唤他一声总管,也不过是因为他背靠着太后罢了。
未书自顾自坐下后,主动道:“卢公公,您怎的不继续问了,太医院的无能之辈总不会没查出来是什么药吧?”
出乎意料的,是燕澜回的他:“金屑霜。”
“对,金屑霜。”未书含笑点头,似是对太医嘉赏般,着实诡怪。
“这金屑霜可真难得,纵使贵为太后之尊,也不过得了少许,眼见着就剩半个瓷瓶了,幸而蒙太后信任,才叫我倒出来少许给皇上。”
“你并非想杀朕。”燕澜语气平淡,却透着肯定。
这与虞令绯所想不谋而合。
若是未书真想谋害皇上,以他的人脉本事,这毒又如此厉害,便是将人安插到景阳宫甚至养心殿的小厨房,都是防不住的。
可他偏偏挑了叶尤汐,一个没什么本事、又不被皇上所喜的,依着皇上对后宫其余人的态度,极大可能是不会动的。
既然金屑霜如此宝贵,他断不会拿它来多番尝试,赌皇上的心情。
“皇上是真龙天子,我又不想做皇帝,费心杀你做甚。”未书语带玩笑,让人分不清真假。
“本宫问你所图为何。”太后闭了闭眼,面带疲色,又问了遍。
未书看了她一眼,道:“我一个无根的阉人,这辈子再无什么抱负可施展,唯愿为家父毕生所愿添上一笔。”
说着,他哼笑一声,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虞令绯:“昭仪娘娘可知,你虞府的书房里正藏着样好东西,是用好了,足以让你一家子都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
虞令绯立刻便想到了那画卷。
只不知现下该不该说明那画卷已被皇上寻着。
她不动声色道:“是何物?本宫家中的事怎么未书总管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未书道:“我一个宫里的奴才能知晓,自是因着这东西便是宫中出去的,宁嬷嬷,你说是不是啊?”
宁嬷嬷猝然被点了名,惊慌失色。
太后的声音辨不出喜怒,道:“宁嬷嬷。”
宁嬷嬷双腿一软就跪下了:“太后娘娘,是总管拿奴婢的外甥一家子要挟奴婢做的啊娘娘!奴婢侍奉您一辈子了,只做了这一件错事,求娘娘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