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与温暖,让她没有再逃避。轻轻闭上眼睛,她颤抖着感觉到他的唇在若有若无地靠近。轻如雪融般的吻,微微一触,又一触,唇上瞬间的微温与柔软,幻觉似的唇唇相印。
并不热烈、却温暖缠绵的吻;无关□□、不含□□的吻;让最初本能地僵直身子的她,渐渐地完全放松,温顺地偎在他的臂弯中,任一个又一个吻如细雨般轻缓落下……
身与心都完全松驰后,她安心地蜷在他的怀抱中,不知不觉睡着了,皎白的面孔如星光下一朵斜倚的白莲。他本想抱她进屋去睡,又怕她还没睡熟,一动会惊扰到她的好梦,就先安静地抱着她,承受她的重量直到身体微微发麻。
月亮高高地站在林梢上,像又大又圆的一张鹅黄笑脸。远远近近的山林中,无数枝叶在夜风中簌簌轻响,像响着一阵又一阵轻柔的笑声。这明月,这香山,这秋叶,这晚风,似乎都在为一对有情人开怀而笑。
清晨,阳光温柔地透过窗帘,一线澄金光芒如透明蜜汁似的流进房间,空气中仿佛都溢满一种蜜甜的味道。
朱璧睁开眼睛时,另一张床上的闻江潮还在熟睡中。眼睛轻轻闭合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弧浅浅阴影。侧脸的轮廓很好看,一头天然鬈发睡得乱乱的,像一朵黑菊花覆在额前。蜷成一团的睡姿像个孩子,让她看了不禁要微笑。
她微笑的同时,他也在睡梦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微笑,不知是否在做一个美梦的缘故。梦中的微笑,很单纯很干净很美好,仿佛孩童般纯真无邪的笑。那一刻她的心仿佛整个被融化了,情不自禁地,她踮手踮脚下床走过去,俯在床边很轻很轻地吻了他一下。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地亲近与亲吻一个男人。与异性的亲密接触,在她十六岁那年的深秋雨夜后,原本一直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想要躲开与抗拒的行为。
离开香山时,朱璧走得依依不舍。不舍的当然不仅仅是香山的美景,还有更多内心世界中只能意会不能言说的情愫。
闻江潮看出她的留恋,体贴地问:“要不我们多住两天再走吧?”
她十分遗憾地摇头:“不行,学校那边一开始没请好假,安排了我较多的课程,一时间不好找人替课。下次吧,等十月份再来的时候我提前请好几天假,到时候再多住几天。”
这番对话发生在前台办理退房手续时,听到他们对话的前台小姐笑容可掬地说:“等叶子红到相思了,欢迎两位再来香山赏红叶。”
等叶子红到相思了——朱璧觉得这句话太美了,由衷道:“小姐,你说得真有诗意呀。”
前台小姐笑得明媚极了:“红叶、红豆,在古典诗词都是代表相思的信物。红叶寄相思,也是很多情侣表达爱情的一种方式。你知道吗?经常有游客在香山游览时,会用心挑选采摘一枚最美最好的红叶送给心上人呢。”
红叶传情,在古诗词中的确是浪漫与唯美的情感象征。朱璧不觉有些神往,不过现在香山的红叶还不够红。十月中下旬,等叶子红到相思了,她也想采撷一片最美最好的经霜红叶,送给爱她的人、亦是她爱的人……
不由自主地,她眼波潋滟地瞟向闻江潮,他也心有灵犀似的看向她,含笑的眼睛,含笑的语气:“朱璧,那我们十月再来时,也精心挑选两枚红叶怎么样?”
“好啊,等叶子红到相思了,我们一起再来。”
粲然一笑后,她用力地点点头。心中的欢喜,如一轮金黄圆满的朝阳,冉冉升起。
从北京回到上海后的朱璧,几乎人人都看得出她身上发生的明显变化。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如丁香般结着愁怨。如今的她变得开朗多了,眉梢眼角总是含着柔情带着笑,像一朵迎着阳光渐次绽放的向日葵。
艺术学校的一干同事们自然是最先察觉到她变化的人,课余时,纷纷七嘴八舌地跟她打趣。
“朱老师,你最近怎么这么容光焕发,心情好得像花儿开在春风里一样。是不是在谈恋爱了?”
“这还用问嘛,一看就是典型的热恋蜜甜期。朱璧绝对是百分之百千分之千地在谈恋爱了。”
“朱璧,到底哪个男人俘虏了你这个冰山美人?以前追求你的男人那么多,你都无动于衷的。什么时候介绍这个真命天子给我们认识一下吧?”
同事小俞还有印象:“朱璧,是不是上回我们约好去吃海鲜自助餐时,校门口却突然跑来拦住你的那个人啊?”
朱璧半羞还半喜地点点头:“是啊,就是他。”
“果然是他,当然你还嘴硬不承认,硬说是什么普通朋友。”
她赧然一笑:“当时的确还只是普通朋友,后来才开始的。”
也有曾经追求朱璧遭拒的男同事一派酸溜溜的口吻:“朱璧,你居然也谈恋爱了,以前还真以为你是同性恋呢。对了,你不是还说自己是独身主义者,不婚主义者嘛,这回是遇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竟然把你这些主义都统统推翻了。”
对于这些酸不溜丢的话,朱璧宽容地付之一笑。一个被爱情的甜蜜与幸福包围着的女人,是绝不会被闲杂人等的几句闲话刺伤的。遇见闻江潮并爱上他之后,她走出困扰多年的心魔,成了一个拥有坚强的内心力量的女人。那是他、也是爱情赋予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