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听到了魂牵梦萦的那一声开门声。
应玄就站在她的身前,可此刻的她突然觉得他们之间仅仅十步的距离却如咫尺天涯。
应玄看着眼前身上覆满杏花与鲜血的女子。
或洁白或殷红的杏花与干涸的鲜血混为一体,形成了一种极为诡异的美感。
“你…执意要入九还?”
淮初之没有说话,双眸有些空洞。
她以全身最后的灵力勉强维持着站着的身躯,就算她一心来寻他、追随他。但她绝不会以一个卑微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身前,她要的,一直都是与他并肩而行。就算现在的她与他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两人对视许久,却无一人有其它举动。
若是往日,应玄定会焦急地跑上前来温柔的唤她阿初,然后给她一个拥抱,带她回房。但这一切终究如镜花水月,转瞬成空。
不过现在的她宁愿和他互相折磨,也不愿自此之后一别两宽。
这是她能做到最后的退步。
池颜来的时候,淮初之几乎耗尽了全身最后一丝的力气,但她还是听到了应玄用极其淡漠的语调对池颜说:“带她下去,养好了伤按新人的规矩入九还。”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看应玄脸上持着什么样的表情,但她不难猜到,定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她倏地想起了当初应玄也是一路追寻着她到了聚萤楼,但是他没有打扰她,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为了右使的人。
她知道那时候的右使有多么的狠毒严苛,也很难想象应玄到底是以何等方法才获得了右使那一丝可怜的信任,但这一切无一例外都是伴着无数的伤痕与血泪的。自己如今境遇,已是幸运无比。
池颜看着昏死过去的淮初之,对着应玄妖冶一笑:“你还是心软了啊…要我帮你了结了这个麻烦吗?”
应玄不语,但池颜透过他阴翳且淡漠的面色猜到了他的默许。毕竟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儿女情长本就虚无缥缈,多存在一时,便多绊他们一时。
池颜冷冷一笑,活动了一下筋骨,果然应玄还是与她最初认识时一样冷血无情,从不曾改变。
正当她准备直接将淮初之这个麻烦解决的时候,一柄长剑挡住了她落下的招式。
来者是披香。
“公子,夫人的意思是留她一命。”
披香看着应玄,神色复杂。
她心疼他的冷血,同时也厌恶他的冷血。
“那就把她带下去疗伤入九还吧。”应玄轻飘飘的开口,仿佛眼前人与他没有一丝关系。
池颜站在一侧笑的意味不明,她和应玄心里都清楚,若要杀了淮初之以绝后患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人可以狠心,但不可能一直都狠着心,只要淮初之这个人在,就能一点一点的摧毁应玄在心上建起的壁垒,毕竟她与应玄的过往无可替代,就算他再冷血也不可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有意杀了她是他身为九还门主与一个背负仇恨之人的觉悟与本能,但池颜心里很清楚,身为应玄,他并不希望淮初之死。
待披香把淮初之带走后,应玄冷冷地扫了池颜一眼。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怪我下手不够快?”池颜满不在乎地对上了应玄的眼睛。
“我与她又没有仇,情债是你的,可不是我的。”她魅声一笑,伴着满院的杏花婀娜多姿地走出了应玄的院落,剩下一句话飘落在应玄的耳边。
“这杏花可真是漂亮呢,不过不知道花期是多长呢?”
应玄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站在花雨里,引归剑出手。银光烈烈、流光溢彩,剑气所过之处竟不曾伤及一片落花。
一场急雨将枝头的花尽数打落,雨后泥土的气味笼罩了整个九还。
披香坐在屋内的桌案前,支着头看着窗外覆在泥土上的落花。
床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披香的眸子亮了一亮,想来该是时辰到了,便直起身来,向珠帘后走去。
淮初之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正想下床,却因披香一句低低的话语止住。
“看来夫人让我给你下迷药是正确的。”
“迷药?”
“是啊…你这倔强的脾性倒是和公子如出一辙,如果不用迷药让你睡上个三天三夜,你这身伤是别想好全了。”
淮初之微微敛眉,轻声道:“我的伤已经好了。”
“那是内伤。”披香走到她身前看着她基本恢复的手臂,唇角微弯,“女孩子家的身上还是不要留下太多疤痕。”
淮初之置若罔闻:“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去哪?”披香坐下,斜睨了淮初之一眼:“你不是想留在九还吗?”
“可是…”
“九还的规矩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披香直接下了结论。
淮初之听出了披香话语中的照拂之意,但依旧有些犹豫,毕竟在她昏迷前应玄与池颜说的是将她与常人一般对待。
“披香姑娘想的倒是挺多。”
卧室的门被推开,谢衣款款走了进来,一身白衣飘渺若烟。
她那双秋眸很快就锁在了淮初之身上。
依旧如那日一样,淮初之从那双美丽的眼瞳中读到了恨意与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