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煜微愣,而后,真是顺手将兔子灯给了那侍女,“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觉得这灯与她挺配。”
那名婢女手里正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见状,有些懵逼。
闻到那汤药的味道,沈葭却是忽地动了眉梢。
“你们是给何人送药?”
姬煜默了默,如实道:“给我们的太后。”
沈葭闻得出这汤药的成分,里面有普通大夫不敢用的沉灯。因为沉灯的毒性很大,除非病人患了不治之症,所活时日不长,才不得不用沉灯吊着命。日积月累,病人体内亦是会积了不少毒素。
她先前看仁宜太后的样子,就感觉仁宜太后身体不太好,可是,仁宜太后竟是病得如此严重?
“我来为她送药吧。”沈葭道。
姬煜的唇微动,终究没说什么,一挥手,让侍女将药碗交给沈葭。
仁宜太后的房里和房外都没有人,屋内只点了一盏铜灯,光线微弱。
许是声音太小,沈葭来到仁宜太后的房间里时,也没有人理会她。
倏而,房间深处传来一阵拨浪鼓的声音。
沈葭将汤药放在桌面上,自个掀了珠帘,顺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只见一盏铜灯边,仁宜太后坐在梳妆台前,手里还摇晃着一只拨浪鼓,那拨浪鼓有些破损,想来,已是有些年头了。
仁宜太后侧着脸,似乎有些哀愁,背影看起来亦是有些孤单。
沈葭本来想出声,但是,眼见仁宜太后将拨浪鼓放下,伸手去掀自己的面纱时,她顿时闭嘴,默默地想象着那方面纱下的容颜,到底是什么样。
第90章 快活
昏黄的烛火跳跃,将仁宜太后的身子罩住,落下一道投影。
沈葭放眼望去,见仁宜太后面对菱花镜面时,眸里似乎溢出淡淡的哀愁。
仁宜太后的细指抚脸颊,在黑色的面纱上停留许久。
那双保养得当的手,白净悦目,犹如年轻姑娘的手。
她扯开面纱的一角,似是要准备梳洗。
而当她想要掀下面纱时,她却是默叹一声,又将手放下。
“门口站得累,你进来做吧。”须臾,她侧过脸颊,沙哑的声音,如在风沙中滚过。
既然被发现了,沈葭也只能郁闷地走出来。
“太后娘娘,我是来为你送汤药的。”虽然仁宜太后没有质问她原因,但她总不能显得自己是刻意躲在外面偷看的。
仁宜太后却是没有在意此事。
她示意沈葭在自己对面坐下,美眸一眯,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看到我的脸?”
没能看到仁宜太后的真容,沈葭倒是有点遗憾。
她也坦白道:“我只是跟其它人一样,都有好奇心。但太后娘娘不想让人看到你的脸,自然有自己的理由,我当然也不敢造次。”
“不要好奇,若是你真见到了,怕是要被哀家吓到。”仁宜太后转眸,望向桌上的海棠,眸里盛满了自嘲的笑意。
沈葭越发困惑,歪了脑袋。
照仁宜太后的体态和眼睛来看,应该是位惊为天人的大美人才对。这样的美人,又怎么会吓到人呢?
仁宜太后捻了一瓣四季海棠下来,放到鼻尖轻嗅。
须臾,她的手心用了些力道,海棠花瓣即是在她的指尖成了泥。花瓣里溢出的花汁沾染过她的指尖盖,若最天然的丹蔻。
“其实,我自己也好奇。”
“不瞒你说,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过自己的脸了。不是不看,而是不敢。”
她侧着脸,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落在烛光的余韵中。
海棠花汁自她的指尖一点一滴地滴落,染红了桌布。
想起多年前的一幕,仁宜太后的眼眸里渗入些许的痛楚,眸里跳动的光隐隐地透出些幽火。
那时,她全身上下都在火海里滚过,已是一脚踏入了阎王殿,身体痛得几乎要失去知觉。当她看到镜中那面目全非的自己时,亦是被吓到。
她虽是劫后余生,却早已是残破的落叶,失去了生机。
从此以后,她开始憎恶镜子这个东西。每每洗漱时,她都会避开镜子,也不让其他人看到她的脸。
久而久之,她自是忘了自己的样貌。
沈葭看见仁宜太后的神情,猜测她或是有伤心事,也不好再提。
她将斛中剩余的海棠花枝扶正,发挥出拍彩虹屁的本事,“我相信太后娘娘一定是最美的人,这种美不是体现在皮囊上,而是体现在内心。我不过是一个与您毫无瓜葛的人,你都能好生关照,想来,您应该是有一颗很美的心才对。”
与仁宜太后拉近关系,她才能更方便地套消息,多夸几句,总没有错。
仁宜太后被她的话逗乐了,“这种奉承的话,是谁教你的?”
“是我的皇帝哥哥。”提起司徒衍时,沈葭的眼里明显多了淡淡的星辉,正是少女想起心上人时的表现。
仁宜太后颇为无奈:“果然,司徒家的男人,对于哄女孩子最有一套。”
“可太后娘娘,我不是在哄你。天下男子也并非都是一个样。也会有人愿意珍惜身边,用一辈子去呵护。”一双盈盈妙目里,布满柔和的光晕,少女的笑容清甜,如初夏晚间的云霞,“我听说,容国的先帝,应该曾经很珍视你。这总不该只是流言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