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刮在木质窗框上发出轻微声响,眼前略过的风景随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变成大-片黯淡的色彩,等那声压抑的闷咳声响起时,她终是忍不住回头了。
保持了太久的姿势让身体变得僵硬无比,她绷着脸回头,无视酸痛的颈项与身体,朝沈惟铮看去。
他这会儿比之前要更为形容惨淡,双眼已不如之前有神,看到她转身,唇角动了动,不知是想笑还是想说些什么。
揪紧了帕子的手臂紧绷着,迟疑着是否要伸出去,在她还未下定决心时,天意给了姚青答案。
被她关注的人失力般倒向车厢,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毫不犹豫伸出了手。
她摸-到了他身上的温度,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滚烫。
靠在她怀里的人看起来很虚弱,但眼睛里却隐有微光,就那样自下而上的看着她,因为年少,因为受伤,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过的纯稚味道。
姚青下意识遮住了那双眼睛,她不想他那么看她。
柔软的帕子擦去冷汗,她面无表情的照顾着怀里的人,心生失望,她总是违背自己定下的心意与诺言。
这很不好。
***
沈惟铮知道自己在做一场梦。
他记得自己出京办差受了重伤,回府途中遇到小表妹,和她坐了同一辆马车,也记得自己伤口再次崩裂出-血和突发高热。
大抵,他现在是烧迷糊昏过去了,但并不妨碍他此刻在梦里保持清醒。
他确实是很清醒的,否则不会察觉出梦中情形的诡异与特别。
被一个温暖娇柔的女人抱在怀里,她的手抚过他的伤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不忍与疼惜,满身的幽香比身上呛人的药味还要来得让他在意。
冰凉的帕子擦过额头,她红唇轻启,语调柔软,“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这话说得可笑,他想,睡着了照样疼,而且越疼越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会疼醒,若是不小心疼晕了,就更没人管了。
他可不想再像当年那样,一不小心把命睡过去。
他在梦里是不想睡的,但却控制不了梦里的自己,睡过去前,他有些粗-鲁的将女人拽过来,姿态强硬的亲了过去。
她似乎想反抗,但又怕伤到自己,无奈只能依了他,任由他蛮横索取。
柔软的嘴唇与身体,温暖的气息与肌肤,像是吃到了一颗糖,越吃,滋味越甜,和苦涩的药天壤之别。
他有点无奈,觉得梦中的自己简直像个禽兽,受了重伤还不消停,但神智却忍不住跟着沉迷。
女人的温度与香气。
除了小时候早早过世的母亲,他从未这么清晰的感受过。
当然,他那位酷爱以泪洗面,活着就像遭受折磨的母亲,也从未给过他这种温柔。
放肆的亲过之后,他终于安分的闭上眼睡过去,以紧紧抱着她不放的姿态。
他还能感受到她的视线与脸颊上她温软的手指,实话说,感觉还不错,并不让人讨厌。
和府里院子里那么多女人截然不同的感觉,让他,愿意亲近。
梦中梦以他的睡着为结尾走向结束,但令人遗憾的是,他始终没能看清那个女人的脸。
至少,他要看清她的脸,这么想着,他努力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模糊不清的视线中,他终于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她的容貌——
下一秒,视线被遮,黑暗铺天盖地袭来。
第14章
沈惟铮醒来时,是在半夜。
守夜的小厮靠坐在脚踏上,时不时打个哈欠,满屋子都充斥着和梦里一样难闻的药味。
唯一不同的,是他身边没有女人的温度和香气。
他躺在床-上,想着那个梦,想着他看到的那张脸。
明眸皓齿,容貌美丽,确确实实是个美人,也是个让人抱在怀里舍不得放开的女人,然而……
那张成熟许多的脸,属于小表妹。
他的晚晚小表妹。
对他总是不假辞色,不喜他总想疏远他的小表妹。
沈惟铮觉得荒谬又好笑,他气息沉稳,摸着额头上不再有凉意的巾帕,想起马车上由下而上看她时被遮住的视线。
矛盾的小姑娘,还有,梦里那一声晚晚,足够好听。
***
姚青洗完澡从浴房出来时,看到了坐在她房里抱着猫等人的表姐。
烛火幽幽,夜色静谧。
沈蕾接过丫头手中的布巾给小表妹擦头发,只剩两个人的内室里,她轻声开口,“我听说你今天同大哥一起回来的,说是出了点儿事?”
姚青撸着怀里的猫,喝了两口茶水,将沈惟铮受伤的事简单说了下,换来沈蕾一声叹息,“晚晚,你做得很好,这次多谢你帮大哥了。”
“表姐不必同我客气。”姚青道。
沈蕾看着手中小姑娘养得好了许多的黑发,语气幽幽,“晚晚,这个府里,咱们四房和大哥是最亲近的,大哥对我和阿奕也好,若是可以,我们也想多帮大哥一些,只可惜力有不逮,能做的不多,这次幸好你同大哥遇到,不然……”
剩下的话沈蕾没说,但姚青能听出话音。
一门双侯爵,看着显赫,但却是兼祧,沈惟铮的身份和存在对二房的丁氏而言是眼中钉肉中刺,毕竟,谁让当年陆氏入门抢了她的丈夫,打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