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对方庞大的黑影,把整个我笼罩其中。
我跳起来,我踢我捶我咬,我骂我哭我吐口水。
等对方狼狈地把一个近于半疯的女人从身上掳下来,他和我,已经同样精疲力竭。
“疯子。”他半坐在地上,靠着墙,喃喃说。
“我DUE你。”我整个倒在地上,喃喃骂。
他比我先恢复,起身,俯向我,伸出一只手,“起来吧。”
我看见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我记忆力很好,当我做销售时,我记得每个客户的名字、生日和爱好。
“大蜘蛛。”我喃喃道。
那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纹在胸口的黑色大蜘蛛,把酒醉的我丢在酒店的臭男人。
他没听清楚,凑近我,“你说什么?”
唾!
我唾他满面花。
他提起脚。
你踩啊我让你踩有本事踩死我不要偿命。
躺在地上的我,奄奄一息,剩胸口半截气。
他审度后觉得交易划不来,
“扶我起来,否则我告你故意伤害。”我微弱地哼。
他转身就走,把我留在黑暗中。
我是摊烂泥,悠然自得睡在地上,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躺着。
活着,躺着,还想怎么样。
后来王亮跟我说,没见过比你更无赖的女人,果然属小强的。
我鄙视他,没见过比你更不像男人的男人,两次,两次把同一个女人丢在孤立无援的处境。
他笑,知不知道有个词,咎由自取。跟陌生男人开房,有什么遭遇都不要怨别人,所谓地狱无门你偏进。还好你那天赖的是我,我看你长得不错马马虎虎从了。换别人,酒啊药啊,把你折腾死都没地方告。把你卖了还是轻的,说不定就玩死你。女孩子,要自爱,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施蔷啊施蔷,你命大福大,必有后福。
他看看我,再说第二次你和疯子没区别,蓬头垢面,两只眼睛,动物般在黑暗中荧荧发亮。谁知道和你纠缠下去会出什么事,惹不起还躲得起。
我躺了很久,才爬起来摸回小间,再倒下,握拳告诉自己,有朝一日,我要把别人踩在脚下。
说着玩的。
也许将来有天我会抖起来,可那时又怎会有时间精力去踩别人。有空踩别人的,都是在泥塘里打滚的同类,反正身上已经够脏,也不在乎多溅几滴泥水。混得差,才需要从别人身上找感觉。爬上岸的,整整衣衫,对脏东西避远点,免得影响自己的高贵华美。
然而那时的我,只能用这些空洞的话鼓励自己,不要放弃,想想将来的好日子,亲爱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理解别人所有的选择,相信每个人都是迫于无奈做出选择,选择看上去更好的,放弃不那么重要的。
我选择原谅王亮,只为一碗炸酱面。
居住在地下室另一间房的他,给我这芳邻送来了一碗道地的炸酱面。
“青豆嘴儿、香椿芽儿,
焯韭菜切成段儿;芹菜末儿、莴笋片儿,
狗牙蒜要掰两瓣儿;豆芽菜,去掉根儿,
顶花带刺儿的黄瓜要切细丝儿;心里美,切几批儿,
焯江豆剁碎丁儿,小水萝卜带绿缨儿;
辣椒麻油淋一点儿,芥末泼到辣鼻眼儿。
炸酱面虽只一小碗,七碟八碗是面码儿。”
我吭哧吭哧哭得像头猪。
第四章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唱歌的更不是。
王亮告诉我。
我很直接地告诉他,我不是看见个把会唱歌的男人就晕得找不到北的女人,所以他不用担心我爱上他。
“我鄙视丢下女人不管的男人。”绝对真心的话。
虽然郑向南已成为我的EX,但他对我很好,过去是,现在也是。我欠他二千大元呢,能不觉得他好?再说那位有钱的同事,人家也没说要怎么样,是我自己愿意跟他出去。成年人要懂得衡量选择的后果,不能把我的倒霉推他身上。何况他教我读奢侈两字,经过他,我从《女友》进入《时尚》阶段。
对我来说,男人是个好东西。但是,唱歌的王亮不是好东西,这点我绝对赞成。
说着话我敏捷地摘下脚上拖鞋,向一只小强飞扑过去,一下两下三下,把它灭了。
“第一,你算女人吗?BH得一般爷们都比不上你。”王亮收拾掉桌上两只碗,面汤已经冷掉,飘着几星油花。我和他,经过核计,买桶装面不划算,不如买大包装的,偶尔打两只鸡蛋,又好吃又有营养。“第二,我没丢下你不管。我特意请你吃炸酱面,还喂你喝水。”
得啦,那面闻着香,吃起来死咸死咸。我喝了两瓶水,用1.25升的可乐瓶。
我搬着手指,问,“纹身痛不?”
他回头呲牙一笑,“痛啊,可痛了,痛得我没哭出来。”
神经病,痛还纹啊,看都纹的什么,五花八门的。果然,人家说爱打洞爱纹身的都变态。
他很文艺地说,“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心灵的痛楚远远超过肉体的。为压制发自内心的痛苦,我们只好借助于施加在肉体上能忍受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