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和芈泽对视一眼，他眉头一挑，她只好尴尬一笑，心中忍不住笑道：扶苏你个小吃货，倒是在自己的父王面前争点气啊！
像是感受到了母后的哀怨，扶苏再度伸手，这一回，他抓了把钱币。
赵政清咳一声，不置可否。
芈泽抬手扶额，“这爱财的性子……随我，随我。”
最后，扶苏撅着身子，张开双臂将全部物件拱入怀中。
芈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我全都要”的意思？
可以，可以，这孩子将来定是前途无量，她赞许地点了点头。
“帝太后到！”门口忽然传来宦侍的通禀声，如同一把又细又尖的利刃，刮得芈泽耳朵疼。
几天前她就听说太后赵姬从雍城过来，搬进了甘泉宫。所以……如今赵姬是要向她讨债来了？
“不知母后今日不请自来，到底所谓何事？”芈泽语气冷硬，听起来很不客气。
身为不速之客的赵姬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与这派和乐的氛围实在是格格不入，“什么时候孤想来看看自己的亲孙子，也要经过你同意才行啊？”
“母后怎么来了？寡人不是让您在甘泉宫里呆着休养么？”最后还是赵政出面解了围。
“这孩子长得真讨喜……”赵姬的声音沉凉如水，带着不易察觉的阴寒，“听说是叫扶苏？这名字可真好听……”
不像她的阿尨和阿狸，生来至死都只有一个贱名。
赵姬缓缓走近，却被芈泽拦下，“母后在此地看着便可。扶苏他认生，您若贸然亲近，他怕是要放声大哭。”
靠近后芈泽才发现，赵姬那双原本娇滴滴的清水眼，如今深深下抠，看起来就像死了的鱼目珠子。
听她这样说，赵姬那失了色的眼珠便在眼眶中滚了一圈，看得芈泽心中一怵。
随后她再次深深看了芈泽一眼，抬步离开了流华殿。
芈泽从殷佩怀中接过扶苏，抱得很紧很紧，她隐隐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赵政见状，将芈泽母子揽入怀中，又把下巴磕在她头顶，三人目送着赵姬离去。
*
自那次抓周礼后又过了几日，虽说芈泽没有再次碰上赵姬，但她心中却丝毫没有放下戒备。
这日下午，流华殿内来了个小宫女，对芈泽福了福身，笑道：“大王说今日天气甚好，请王后到王宫花园一叙。”
“那就走吧。”芈泽嘱咐乳母殷佩要时时刻刻盯紧扶苏，千万不能离开片刻，便跟着那宫女出了门。
“对了，怎么不见李宦侍？”芈泽走到半路，想起平日里赵政约她都是遣李宦侍来通报的，便随口问了一句。
“这……”小宫女脚步一顿，慌张道：“奴婢也不知道呢！”
芈泽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她上前一步，一把抓过那小宫女的肩膀，逼问道：“是不是太后赵姬派你来的？她到底想做什么？”
小宫女跪地求饶道：“太后只说让奴婢领王后到花园里转一圈……”
话音未落，芈泽已转身飞奔向流华殿。
深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的芈泽，不禁在心中默默祈求上苍，请千万、千万不要动她的扶苏……
回到流华殿时，见殷佩和嘉卉互相搀扶着起了身，脸上都带了伤，似是和人打斗过，而周围的其他宫女也是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芈泽忽觉心中猛然一痛。
“公主！是奴婢对不住您啊！”见到芈泽，殷佩便重重叩首，道：“就在您离开不久后，太后赵姬便带了一群侍卫过来，抢走了小公子。奴婢没能保护好小公子，奴婢该死！”
“眼下不是谢罪的时候！”芈泽脑中一片混乱，心中却知晓这根本不是乳母的错。
她强行镇定下来，却见方才那位小宫女竟是跟着她回来了，如今正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便上前问道：“太后如今身在何处？”
那小宫女惴惴道：“奴婢不知。太后只说让奴婢带着您在花园里绕上一圈，最后再带您到念湖边去……”
念湖是个人工开凿的湖泊，地处王宫花园的东南角，引渭河之水，纳天光云影，美不胜收。
可芈泽知道赵姬绝不是想带她去看风景那么简单。
她忽然不敢去想，一个失去孩子，极度绝望的女人，到底会怎么对待有着杀子之恨的仇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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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念湖生起层波万顷。湖心飘着一叶扁舟，上头立着白衣飘飘的赵姬，而她手中抱着一个懵懂无知，甚至到了此刻还在笑着的孩子。
远远望见芈泽走向湖畔，赵姬便高喝一声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若你现在就把扶苏还给我，一切还可以商量。”每往前迈一步，芈泽都觉得呼吸困难。
“若我还了你的孩子，那你又如何还来我的孩子呢？”赵姬仿佛念着绕口令似的，垂头看了眼手中的扶苏，继续道：“我孩子的命，自然要用你孩子的命来换！”
“你疯了！快把扶苏给我放下！”芈泽觉着，此刻的赵姬像极了一条流着涎水，露着獠牙的疯狗，遇人就扑，见人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