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的时候,百里颦专心致志盯着茶杯边沿道:“嗯,是吧。”
她说:“毕竟那时候,爸妈一发号施令,我的确头也不回就丢下他跑了。”
徐庆舟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他们生活在同样的家庭中。她的困难,别人不理解,他却很清楚。
百里颦坐在他的座位上。徐庆舟站在办公桌边,悄无声息伸出手。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徐庆舟说。
毫无缘由,百里颦抬起头来,倏然间朝他一笑,说:“我现在也还是个孩子。”
与此同时,有返校的同班同学经过教职员办公室门口,本来想进门,却又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停下脚步。
他迟疑,却没有掉头就走的打算。就在此时,身后响起男生慵懒清冽的嗓音。
“你在做什么?”孟修问。
冉志因一惊,退开两步时露出惊慌而不失克制的笑:“没什么……”
“他们表兄妹关系很好对吧?”孟修笑眯眯地说。
冉志因显然有些始料未及:“原、原来是表兄妹啊。”
“你来找百里颦?”孟修突然间抓住他的手臂,不容分手就把冉志因往里带,“有什么话直接说,走吧,一起进去嘛。”
他待人比别的不良少年亲切许多,但这种如松脂油粘稠、如朗姆酒香烈的亲切,着实叫人有些无福消受。
这人怎么回事?!
头一回直接和孟修打交道,冉志因满头问号,越抵抗越能感觉到孟修兴致水涨船高。
就在冉志因面色铁青说“求你了我不”和孟修满面春风“去嘛怕什么”僵持不下时,百里颦站到了门口。
“你们在做什么?”她面无表情问。
在百里颦的解救下,冉志因还是得以气喘吁吁地落荒而逃。孟修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笑容渐渐冷却。再回头,他看到百里颦趴在窗台上敲手机。
她问:“你没有背着我做什么恶作剧吧?”
孟修一怔,笑意上涌。“怎么可能。”他靠在窗边回答,“我只是不想过分插手而已。”
百里颦抬头,用眼刀一下又一下把他切成肉泥。
“再说了,”孟修垂下眼睛,再抬头时,眼窝里仿佛渗出匕首的金属光泽,“你应付得来的吧。”
百里颦不置可否。
她抱着手臂,用盘问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良久,转身时她才撂下嘱托:“我应付不来的时候记得救我。”
“我会把他们绞成肉末,”他想点烟,却又想起自己已经打算戒掉,“假如轮得到我的话。”
轮得到吗?他想着,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好几个人的影子,手机就是这时候震动起来。
孟修接通,俯身靠住围栏,笑容像拿到玩具的孩童般灿烂:“喂,是我。正因为不是朋友,所以才只能用‘同学会’当见面的理由嘛。”
余光无声无息地倾斜,百里颦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嗯。嗯,我怎么会骗人,给点面子好不好——
“江荣,”孟修把玩着打火机,火苗跃跃欲试,只等点燃干柴与汽油,“要是你来,百里一定会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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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座次表被张贴出来,教室里桌椅挪动的声音此起彼伏,百里颦一动不动,目视着自己丝毫没变的座位安排,以及同样照旧位于自己前面的“李朔”。
“又把我名字打错了。”站在她身后的李溯抱怨道。
“啊,真的,”宋艾琳嚼着脆脆鲨说,“你什么时候去跟老师说一下吧,好歹把学校电脑里的记录给改了啊。”
“有用吗?”李溯问。
为什么?
为什么小可和艾琳同桌了?
“看样子罗老师也偷懒了呢,没写纸条说想坐哪里的就懒得动了。”王璐从后头经过时解释道。
她和李溯还是前后桌。
两个人的座位还都在教室角落,因此不搬动也不会碍着其他移动的人。
整个教室里热闹非凡,唯独他们俩束手站着不动。
纹丝不动。
这是百里颦在深思熟虑、慎重决定如何做之前唯一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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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里颦再次把洗面奶寄到牙膏上时,宋艾琳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推搡她说:“百里颦!”
回过头去时,她勉强自己微笑起来。
宋艾琳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百里颦的皮囊是无可挑剔的。不论在怎样糟糕的处境下,只要需要,她就一定能面带微笑,找不出叫人担心的地方。
宋艾琳沉默半晌,险些上当受骗,还好她也有压箱底的绝技:。
“……赵家楼事件,”宋艾琳问,“是哪一年?”
百里颦猝不及防,笑意微微停顿:“一九一九年。”
宋艾琳没有轻易放弃,继续像提问机器般开口:“生产和消费的关系是?”
百里颦眼睛也没眨一下:“生产决定消费。生产决定消费的对象、方式、质量和水平,生产为消费创造动力。生产对消费具有重要的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