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一生气,抬起手就想狠狠拍他几下。
凤凰儿握住她的手:“你何必同说胡话的人计较?”
翠羽忿忿道:“常言说酒后吐真言,他这样子同喝醉了有什么区别?
明摆着就是平日对殿下心存不满积怨太深,所以才会骂出这么恶毒的话!”
凤凰儿抿了抿嘴。
翠羽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胡话、梦话、醉话,其实才是真话。
可自己同阿福之间无冤无仇,不管是什么话,也不至于说到下十八层地狱。
翠羽收回手,狠狠瞪了赵重熙一眼:“殿下,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又是那样的出身,按说不该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才对。
可瞧他这副样子,竟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绝望痛苦一般,而且……”
凤凰儿接过话头:“而且这巨大的绝望痛苦多半还是我造成的。
不管了,先把他弄醒再说,这个样子我看着也怪难受的。”
翠羽正打算出手,赵重熙的眼睛却刷地睁开了。
痛苦、哀怨、愤怒、崩溃……
这些词全都加起来也形容不出他此时的眼神。
翠羽几十年来经历的事情也算多了,依旧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
“殿下小心!”她一把拉起凤凰儿挡在自己身后。
而躺在地上的赵重熙却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呜地哀嚎起来。
凤凰儿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一阵翻腾。
那一日在田庄里自己得知了父王的事情,也曾有过阿福这样的表现。
也就是说,让阿福伤心绝望的一定是他最亲最爱的人。
可据夜枭他们的调查,皇长孙五岁便离京求学,在遇到自己那一日之前从未离开过山庄半步。
如同白纸一般的经历,他有可能会受到亲人的伤害么?
而且自己也根本算不上他的亲人,他至于这么伤心绝望?
带着满心的狐疑,凤凰儿从翠羽身后走出来,用力拍了赵重熙两巴掌。
“阿福醒醒——”
她的音色本就甜美,即便是这般急切地用力呼喊,依旧非常悦耳动听。
而在陷入困境的赵重熙耳中,这嗓音更是如同天籁一般。
“呼……呼呼……”他急促地吐了几口气,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
凤凰儿凑到他面前:“阿福,你快醒醒。”
赵重熙凝神一看:“司徒箜……六姑娘……”
翠羽和凤凰儿合力把他扶起来靠在粗壮的桃树上。
赵重熙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自己方才竟是被这桃花阵迷了么?
他扬起头看了看四周,除了桃花还是桃花,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自己方才……
凤凰儿浅浅一笑:“阿福方才好凶,都骂人了。”
赵重熙:“……”
他已经记起来了,方才在自己的确是骂了人。
而且骂的人是那个害人精“司徒箜”。
可在不知实情的人听来,“司徒箜”和司徒箜有区别么?
司徒箜一定是误会了。
可这种事情他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他顿时窘迫不已,赶紧低下了头。
凤凰儿不想再绕弯子了。
她也席地而坐,背靠在桃树上。
赵重熙略有些吃惊:“姑娘小心着凉。”
凤凰儿偏过头看着他,温声道:“臣女谢长孙殿下关心。”
赵重熙:“……”
他早就觉察出自己的身份大约已经被司徒箜知晓了。
只不过她一直都不拆穿他,他也就乐得继续装下去。
可今日……
莫非就是方才那一声十八层地狱,让司徒箜不想忍了么?
见他不接话,凤凰儿轻笑道:“莫非臣女竟是猜错了?”
赵重熙笑了笑,坦然道:“姑娘什么时候知晓的。”
凤凰儿道:“我记得曾对殿下说过,可以直接唤我司徒箜。”
赵重熙笑得更开心了:“姑娘一口一个‘殿下’、‘臣女’,我又怎好直呼姓名。”
凤凰儿嘴角弯了弯:“那我……”
“司徒箜,你还是叫我阿福吧,听了半年多,我都已经习惯了。”
说起这个他自己也觉得好笑。
最一开始是史可奈问起他的姓名,他只好随口说自己姓“苻”。
没曾想那无赖臭小子不识字,张口就唤自己“福大哥”。
后来那司徒阮氏索性直接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阿福。
那时他觉得别扭死了,总想着什么时候把这难听的名字摆脱了才好。
没想到半年多后的今日,同“未婚妻”第一次正式会面,自己却主动要求人家继续叫自己“阿福”。
这便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么?
凤凰儿自然看得出他在笑什么。
她也笑道:“阿福,方才你为何要骂我?”
赵重熙一噎。
聪明人说话做事往往都爱绕弯子。
司徒箜分明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女孩子,为何今日竟这般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