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好包袱走进游廊,去找宋应然。
一刻钟后,宋筱坐在茶水桌前,左前方是大哥调配的染剂,右前方是裴隐寻来的,轮到宋筱做选择了,使用哪种染发,或者说,更相信谁。
宋筱拿起黑乎乎的罐子,“这里面是什么啊?”
裴隐坐在茶水桌前转动宋应然的茶宠,“别刨根问底,只看效果。”
讲出成分,只怕宋筱会……吐。
宋筱拧开盖子剜出一点,先嗅后尝,然后默默吐掉,意味深长看了裴隐一眼,没揭穿。
“选吧,应该都有效果。”宋应然拍拍妹妹肩膀。
宋筱一点没犹豫,指向宋应然的染剂,“深栗色,我喜欢。”
宋应然几不可察勾勾唇。
裴隐一句话没说,转身往外走,他要补个眠。
就这样,宋筱拿起鬃毛刷子,一点点为自己染发,很久之后叹道:“还是这颜色好看。”
宋筱笑看兄长,“大哥说呢?”
宋应然淡笑下,“都挺好的。”
之后,宋筱小心翼翼抱起裴隐送来的瓶子,瓶子下写了一行力透纸背的小楷,好像是染剂的配方。
“五哥哥拿来的究竟是什么?”宋筱抬头凝睇,睫毛卷翘纤长,像是两把毛刷忽闪忽闪的。
倏然,小姑娘目光一滞,这配方不得了啊。
能用深海章鱼墨配上树脂和几种昆虫分泌物调配的染剂,绝对够得上最顶尖的黑色染料。
关键是,这配方不是染剂,而是脱色剂,也就是说,能溶解掉原发丝上的白色染剂!
宋应然看完方子,喜上眉梢,“既然是裴少府拿来的方子,就一定有效用,筱儿且去试试。”
“在家里,大哥干嘛还一直叫他裴少府?”听着怪别扭的。
“筱儿介意?”
宋筱抱着瓶罐嘟囔:“他是五哥哥啊。”
最亲近的五哥哥。
回到卧房,由丫鬟伺候着沐发,果不其然,那一头长发还原出本来的发色,美丽出尘。
……
当宋筱再次见到裴隐时,是在太医院内。
皇后为景王的事劳心劳力,隔三差五就要出宫探望,她心里有气没处发泄,便将姜氏和宋筱叫去跟前训话。
皇后的父亲和姜氏的父亲虽是一母所出,但皇后的父亲后来做了大将军,姜氏的父亲仅是一介皇商,平日里,皇后对姜氏是真心好,可遭遇景王一事,姐妹俩早已离心。
而且,即便宋期官拜丞相时,也没表现出对景王的重视,想到此,皇后不免带着新仇旧怨。
被皇后数落一通的宋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直到落地罩外传来脚步声,三人闻声望去,黑衣凛冽的裴隐信步而来,手里提着一包药。
姜氏下意识关切道:“裴少府病了?”
裴隐朝她颔首,摇了摇头,“府上人染了风寒,我打马路过,便来太医院讨一副药。”
随后越过宋筱,朝皇后行礼,皇后看见披着羊皮的“张亦棠”更来气了,陛下撵走宋期,又重用张亦棠,还非要移花接木,简直可笑!
“裴大人日理万机,还能体恤一介家仆,实难可贵。”皇后皮笑肉不笑。
裴隐淡淡睨了塌上景王一眼,“日理万机的是陛下,娘娘莫要折煞微臣了。”
“听陛下提起,裴少府到了婚娶年岁,不知有无可心人选?”
“臣的私事,不劳娘娘挂心。”
皇后靠在床柱上吹拂热茶,“本宫闲着也是闲着,最喜欢撮合有缘人,裴少府瞧你身边的宋家小姐如何?”
姜氏、宋筱:“……”
“宋府没落,筱儿日后不好嫁,本宫过意不去,总想帮她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可世家名门都对她颇有微词。”语调冷嘲热讽,“幸好筱儿心大,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裴隐:“宋小姐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微臣一介粗人,自是不配……”
“裴少府是陛下身边红人,日后很可能封侯拜相,配一个从六品官员的养女,绰绰有余,说起来,还是筱儿配不上你,裴少府莫不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嫌弃,实则跟其他人看法一样?”
皇后一改往日温婉,一副咄咄逼人的面孔,姜氏心凉,想想也是,没点手段,如何能稳固后位。
此举,甚是阴损,她明知道真正的裴隐与宋筱八竿子打不着,却要拐着弯逼婚,妥妥的报复心理。
宋筱被皇后的话刺激的一愣一愣的,从未想过嫁给五哥哥的她,心里惊涛骇浪,下意识看向面色如常的男人。
裴隐:“微臣平日无心杂闻,在微臣心里,宋小姐纯白如絮,能配得上所有世家子弟。”
皇后今儿紧咬着他们一家人不放,就想逼着裴隐承认自己的身份,以此牵制他,因而无论裴隐和姜氏如何拒绝,她都不遗余力地撮合。
“稍晚些,本宫会跟陛下商议此事。”
裴隐冷峻的面容出现一丝讥笑,“娘娘觉得,陛下会同意么?”
话语明显带着鄙夷,皇后气闷于胸,长指甲嵌入手心,磨牙道:“裴少府以为,在陛下面前,本宫连促成一桩婚事的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