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屿声音干涩,“晚安。”
鹿时安转身要上楼,余光见他仍旧低落,想了想又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来,在他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飞快地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又忙不迭松开了,背起双手歪过头,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睫,“开心点,困难总会过去的。”
顿了下,她抬头,眼神明亮,“有我陪着你呢!”
说完,更不好意思了,头也不回地跑了。
荆屿无意识地抚上下巴,被柔软唇瓣碰触过的地方还有点酥麻,心脏失了节奏地乱跳,胸口像被棉絮填满,胀胀的,半点冷风也吹不进。
鹿时安呵……
为什么,鹿煜城和时念那样的父母,能养出这样温暖的女儿来?
荆屿低着头,慢慢走出鹿家小区的大院,拐角处静静立着的人,投下孤单的影子。
他抬头,意外地脱口而出,“妈?”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的鹿鹿真的很乖很贴心~
小声哔哔:我也想要一个鹿鹿。。
第27章 食髓知味(27)
荆姝仍旧穿着她那件穿了十来年的白色连衣裙,因为洗得次数太多, 略微泛黄, 裙摆很大,更显得腰细、人单薄, 风一吹就摇摇欲坠似的。
她在夜色里, 眺望了眼鹿时安家的方向, 转过脸看着儿子,“是鹿煜城的女儿吧?你们俩,在处对象吗?”
荆屿额角突突地跳,躲开了母亲闪烁的视线,“没有。”
荆姝咯咯地笑, “我又不是瞎子, 刚刚她不是亲你了吗?她是不是很喜欢你?”
“你看错了,”荆屿放在裤兜里的手指收紧,关节绷得发痛,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荆姝脸上还带着笑, 可是眼底却死水一潭, “随你怎么说好了。”
夜风起。
吹散了刚刚蓄满了胸口的柔软, 荆屿又感觉到风钻进胸口的透心凉意。
“医生不是说你要静养,为什么要跑出来?”荆屿的声音里没有太多感情,“回家吧,明天我还要上学。”
他走了两步,发现荆姝还停在原地。
见他回头,荆姝才笑, “你是不是……”
她声音很轻,荆屿没有听清,于是又折返回来,“你说什么?”
荆姝抬头,重复了一遍,“很希望我早点死掉?”
她的声音,在夜色里那么冷,那么弱,像条蛇吐着信子,让人肝胆发寒。
荆屿一激灵,脸色煞白,不由分说地抓起母亲的手臂,拉着她往回家的方向走。
荆姝挣扎着,重复地问:“你说是不是呀?我要是死了,你就没有负担了。想追小姑娘也好,想去外地也行,想唱歌玩音乐也都可以——”
“我他|妈没想过!”
荆姝抖了下,还是笑,“真的假的?”
荆屿铁青着脸,“我只想赶紧毕业,找个稳定工作,每个月都能按时交房租,不必担心哪天回家的时候看见东西都被房东扔在路边。”
不光是东西,还有他的妈妈,浑浑噩噩地坐在乱糟糟的杂物里,眼神涣散。
——这大概是年幼的他,内心深处最可怕的阴影。
荆姝睁着与儿子七分相似的眼,许久才轻声说:“快了,你想要的生活。”
荆屿一言不发,重新拉着她往家走。
这一夜,荆姝睡得比平时都安静。
听着帘子后一点动静也没有,荆屿居然失眠了,好不容易才忍住去探一探母亲鼻息的冲动。
荆姝以为,他的愿望是她早点死,好换取自己的轻松。却不知道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未曾为人道的恐惧正是有一天母亲死了,在这世上他就真的没有了归处。
*** ***
失眠一整晚的荆屿,早早地等在鹿时安家楼下。
看见他,鹿时安立刻变作小跑,飞奔过来,仰面盯着他的黑眼圈,“……没睡好吗?”
“还好。”荆屿按了按她翘起的头发,“走吧。”
“给!早餐。”
热乎乎,软绵绵,像她的小手。
或许是鹿时安帮忙补习的缘故,荆屿几次周考的成绩节节高升,早就摆脱了垫底,就连李淼也不怎么刻意找他麻烦了,这让鹿时安成就感满满、再接再厉,每天课间、午后都不放过。
同校的学生几乎都见过他俩头靠头温书的样子,流言蜚语没断过,可真有人告状告到李淼那儿,李淼又实在拿不出批评两人的由头来——
鹿时安仍旧是稳稳的全班第一,年级前十。荆屿也从明显高中毕不了业,攀升到年级中游,而且再没听说犯什么事儿。
怎么看,这俩人在一起都挺皆大欢喜的。
所以,李淼没管。
尽管他已经收到第三封匿名信,告状说鹿时安和荆屿“早恋”。
“早什么恋,”李淼对同僚说,“那可是鹿时安!”
这话落进柴贞耳朵里,气得差点咬碎银牙——亏得她找了那么多人写匿名信,竟然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
时间一晃,到了十二月底,学校开始筹备元旦联欢会。
作为参加Forever Girls一战成名的新秀,鹿时安自然不会被放过,必须要出一个节目。她倒是很认真,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练习。
每当她抱着吉他弹唱,荆屿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你唱歌那么好听,”鹿时安建议,“不如我帮你也报一个节目,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