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确实太偏激了,向东元多少次想来过问儿子,她都拿他不懂当搪塞。这些年,不是他不管,而是她太紧张太自我,总觉得除了自己,谁人也管不了儿子的生活。
谁人都不是谁的从属品。
关于父亲的葬礼,儿子也比他们夫妻俩想象地要懂事平和得多,他告诉何晴:我会去的,我会去送阿爷最后一程的。
也许正如阿爷的死一样,眼前所有的既发事实,都是客观。
*
何家亲家公下葬后,向东元夫妻俩正式办理离婚手续。
台风也过去了,下午趁着浮云有风,向明月驱车去了疗养院看望父亲。
父女俩聊了许久,向明月问父亲,当年你的执意最终还是没有善了,失望嘛?
这一年多,父亲身体差了许多,有时精神不济,坐一盏茶的功夫,后背都能湿一片。
偏老古板得很,始终避男女大嫌。向东元在,他愿意折腾换一身干净衣裳;向明月要替他换,他坚决不肯。
有时向明月心里也酸,父亲过得也不易,倘若妈妈还在,他不至于要过得这么清冷。
“明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当初如果不拦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散掉?”
尽管最后还是散了,散就散吧。
人到头来,哪有不散的道理。也许没多久,我也就如何晴她爸一样,没声没息地去了。
父亲这话气馁极了,也消极极了。
向明月没有说多少宽慰之言,她只是陪着父亲静坐着,一杯红茶凉透了,她也起身要走,“我回去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临了,她始终有些不放心,“爸爸,无论如何,人还得向前看。”得活着,主动地热情地活着。
向宗铭不置可否地回首看女儿一眼,“你也不让我抽烟,热量高的也不让我吃,下次来,带点榴莲给我呢……”
“你明明知道我最烦这味道了。”
*
是夜,向明月在酒吧喝酒,接到向东元的电话,后者问她,向承泽是不是又回你那了?
喝到有点懵的向明月,被兄长问着了,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呀!
难道是我那里有女儿香,臭小子被迷住了?她在电话里和向东元开起玩笑。
直到半个小时后,周映辉给她打电话,向承泽跑去找他了,在他医生值班室睡了好几个小时,眼下还不打算归家呢。
“他为什么去找你?”向明月口吻很不好。
“那你得问你的侄儿。”
为什么?因为周映辉游戏打得好,因为周映辉待他教而不说,因为眼下没一个人能给他这份安全感、听他说说心里话。
少年心思多敏感,他需要一个亦师亦友的良人伴侣。
可惜家里分崩离析。
“你侄儿和你一样嘴叼,大半夜要吃虾饺皇和菠萝包。”
“你买给他,回头我给你结账。”
“你声音怎么了?哭过?”
“没事就挂了。”
“向明月,你的胃病,如果你再不当惜你的身子,胡乱喝酒抽烟的话,哪天你真死了,我不会掉一滴眼泪。”
几乎与此同时,他的“眼泪”音才落,向明月的眼泪将将从眼角滑了下来。
她这头良久沉默,那头也悄然无声,二人都没有挂断。
向明月拿掌心揩眼泪,问了句尤为不着边际的话,“你知道成年人最难改的毛病是什么嘛?”
“说。”他不想配合她的一问一答,或者是他猜不出。
“明知故犯。”说完,她就掐断了通话。
但一个半小时后,向明月出现在周映辉现在住的家门口。
她手里提着向承泽要吃的夜宵,
白色雪纺衬衫和黑色一步裙,同色的西服外套搭在手腕上。
富人区的向当当跑进这种拆迁安置房里,头一句要抱怨的就是,
“这楼道的灯还不是声控的。”
说着,她依旧不满地,不死心地再狠跺了一下脚。
高跟鞋跺在地砖上,能把楼板跺个洞的蛮横、霸道。
☆、010
周映辉刚洗完澡,白圆领T、黑色钢铁直男大裤衩,湿发还在用干毛巾揩着,漫不经心来开门。
移开眼前的毛巾,看到的人,着实叫他骇然。
比见鬼还要多一层的晦涩。
下一秒,向明月狠狠跺一下脚,抱怨他住的地方连个声控灯都没有,乡里乡气。
随即,这女人不请自入。
“向承泽,你给我滚出来!”
向明月鲜少拿姑姑长辈的谱,眼下揪着向承泽的耳朵,问他,想怎样?如今爹不疼娘不爱,就搞起革命,闹离家出走?
“你倒是走远点的啊,你就这点骨气,走来走去,还是隔壁邻居这点路?”
“姑姑,你松手!我和我妈说过了,她知道我在映辉哥这里。”
映辉哥?哥你个蛋、蛋。
“不是、你什么时候和周映辉感情这么投契的?”向明月很不解,她穿着高跟鞋进了人家屋子,失礼地踩在人家地板上,还很微妙地质疑侄儿,你和他怎么好起来了?
“向明月请你先把鞋脱了,我家地板质量一般。”说着,周映辉扔拖鞋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