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璟无声地咧了咧嘴角,微微探身,打开遮光板,这一动作使得他与阮软的距离被拉近,只要一低头就能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但江璟的视线只停留一瞬,半晌,他抽回身,发动引擎。
近一小时的车程,就这样被阮软睡了过去。
到底是在车上,没睡得太死,车一停,阮软就揉揉眼睛坐直身体,渐渐清醒。
江璟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笑着看她醒盹。
阮软解开安全带,偏过头:“走了?”
“刚那一瞬间,我还以为回到了初中,生怕你下一句就是‘你作业做完了吗?’,幸好没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渐渐地,江璟放慢脚步,和她并肩。
阮软瞥了他一眼:“你现在还怕写作业?”
江璟笑道:“谁知道呢。”
老爷子见到阮软果然十分开心,一进门就拉着她嘘寒问暖,连连问她在国外过得好不好,学习累不累,听得江璟和他弟弟齐齐翻了个白眼。
“哥,”小朋友撞了撞江璟大腿,挤眉弄眼道,“这就是你的那个‘同桌的你’?”
江璟啧了一声,捏住小朋友的后颈:“你作业做完了?敢瞎八卦你哥。”
小朋友最看不惯这种有事没事就拿作业压迫祖国花朵的大人,傲娇地哼了一声,抱过去抓住阮软手腕,故作憨态地撒娇:“姐姐,你要不要吃水果呀?”
阮软有些不能适应陌生人的热情,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屁孩,努力克制住抽回手的冲动,笑了一下:“好呀,你想吃吗?”
“他小名叫安安。”江璟扯过小朋友衣领,连小孩带大人一波带走,“他妈希望他以后能长成一位成熟稳重的美男子,谁知道半途长歪了,长成了个小话痨。”
小朋友愤愤蹬腿,求救道:“爷爷——”
进了厨房,老爷子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江璟,你个臭小子,当拎小鸡崽呢,快放了你弟。”
一时间,分不清江璟和安安谁的脸色更差。
阮软忙抿住嘴边笑意。
江璟拎出一袋车厘子,讪讪道:“这年纪的小崽子就单会告状。”
料理台刚好能站下两个人,阮软把洗好的水果放进玻璃盘里,声音淡淡的:“小话痨也挺可爱的。”
小朋友仰着下巴,给了江璟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又去缠阮软:“姐姐,我哥他小时候是不是特别笨啊?我上次在书房找到他小学时候的试卷,他数学才考了35分,咦~”语末的嫌弃简直溢于言表。
“闭嘴吧你。”江璟塞了颗果子进他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阮软从小情感有些匮乏,上学期间不见得和哪个同学关系特别好,女同学嫌弃她音色做作,两两三三搭伙的时候,都不爱带上她。
男同学就更不用说了,她对异性自带结界,只有江璟,阴差阳错地,剪不断的缘分让他成为她青春里唯一值得回忆的朋友。
这样热闹、甚至略微嘈杂的动静,她不习惯,却也不觉得讨厌。
只是······
她忽然想起狭小车内空间里,和她呼吸交错的男人,他眉梢都是风情,天生带着一副含笑面具,像从来都是这样不动真心的模样,只有鲜少的回头时,才能看到他暗淡无星的眼眸。
昨晚,他说他想她了。
她情感匮乏,不代表对情绪不敏感,她能感觉到,蒋池州说出那句话时,被坚冰层层包裹的孤独。
“怎么?你也想吃?”江璟关了水,指尖一颗水淋淋的车厘子,就在她唇边,“偷偷的,先吃一颗。”
阮软反射性后退一步,错开他的手。
江璟眼中笑意褪去少许,嘴角的弧度却丝毫未变:“真是听话的三好学生,那我自己吃啦。”
他岔开目光,故技重施地拎起安安:“走咯,看电视去了。”
阮软垂着头,看着湿漉漉的手,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奇怪,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那个人?
老爷子实在对小孩子才喜欢的动画片不感兴趣,一个人躺在露台摇椅听评书,阮软出去的时候,正好播到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老爷子已经有了点睡意了,眼皮半阖着:“不用陪我,去里面看电视去,不爱看让江璟带你到处走走,他小姨这你肯定没来过。”
阮软见他精神确实困顿,便道:“爷爷,你进屋休息吧,这里风大,也没个遮挡。”
老爷子提着播音机站起来,朝她摆摆手:“老头子一个人能行,你去玩儿,去玩儿。”
江璟抱着小朋友,小声道:“老爷子睡了?”
阮软点点头,看向他怀里的小朋友,小朋友方才闹了一场,此时睡在他哥怀里,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这小崽子也睡了,你等一下,我把他抱进去,然后带你出去走走?”
阮软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外头日光正炽,隔着窗瞅一眼,就没了走走的兴致。
她想待会儿到楼下,就让直接江璟送她回家吧。
电梯徐徐下落,阮软看着逐一递减的数字,悄悄地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