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没有比这更狼狈的时候了。一身碧水青衣已经染满了一条一条的黑色痕迹,袖口被扯裂一道口子。
更恐怖的是胸前一大片血红色。
她全然不顾抵在她脖子间的断剑,朝他扑来,迟怿怕尖锐的断口刺伤她,只得扔掉手里的断剑,双手拦住她,却因式微太疾,迟怿挡不住她,搂着她两人双双扑倒在地上。
她坐在他身上,拨开他的手,一把扯开他的领子。
迟怿面色泛红,怒吼她道:“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式微樱桃粉色的指尖抚上他胸口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月白色的指甲偶尔刮过他的皮肉,迟怿感觉胸口发痒。
她说:“师兄,虞渊的东西都是带毒的,你马上就要死了。”
那就让他死吧,他已经被她折腾够了。
“可我不想你死。”式微说罢,低头吻上他的伤口,吮了一口。
又是那种如电流过身一般的酥麻感,这次似乎更强烈,透过肌肤,直击他的心脏。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胸膛颤动,滚烫的鲜血从四肢百骸涌向胸前的伤口,灌入她的嘴中。最后,她舔了一下那道口子,将一股痒种进他的骨髓。
迟怿脖子上绷起的一道青筋,久久无法平复。
她用那样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双唇上还沾着他鲜红的血,像新涂了唇红,艳丽无双。
她舔了舔嘴角,笑着说:“是甜的。”
他的手贴在她腰间,颤抖着控制不住力道,似要将其折断在怀里。
他知道他应该推开她,然后即使心里千万个不愿意,也要向她赔礼道歉,即使他没有错。
不,妄动□□的他,他不能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她身上,即使她那么可恨。
她是一片黑色的云,打从他第一眼见她就知道,却不知逃避。于是,她将他完全笼住,避无可避。
那就不要再躲了。
正邪难辨也好,性情无常也罢,他会一直守着她的,让命途不那么凶险。
他吻上她的唇,最先尝到鲜血的味道。
又甜,又腥。
式微被突然袭来的草木清香冲昏了头脑,甚至忘记了呼吸,微微挣扎起来。
迟怿清醒过来,暂时松开她,将她搂入怀中,贴着她的脸颊,抚上她乌黑冰冷的头发。
“我不会道歉。”他说。
式微顺势搂上迟怿的脖子,轻笑。
他这样记仇。
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凑近他耳旁说道:“师兄,你对我做了这样无礼的事,还说这样的话,青帝陛下知道会打死你的。”
她从来不希望他好过。
式微转而又说:“我会救你的。”说罢,向他吻来。
这次,她嘴里没有血腥味。
他一翻身,把她压倒,她刚碰到地上,便向上缩了缩身子,抱住他,说:“地上好扎,我不要睡下面。”
她又在打坏主意。
“闭嘴。”
金乌飞离了虞渊,去往别处,虞渊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自:
粉融红腻莲房绽,脸动双波慢。小鱼衔玉鬓钗横,石榴裙染象纱轻,转娉婷。
偷期锦浪荷深处,一梦云兼雨。臂留檀印齿痕香,深秋不寐漏初长,尽思量。
——《虞美人》【唐】阎选
第19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
过去种种,果然不是梦一场。
迟怿光裸着身子,摸上胸口,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他穿好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外衫。突然一阵笛音,仰头一看,但见式微坐在高大的若木上,吹着他的翠笛,周围有无数的乌鸦围绕。
笛声悠扬清冽,像翠鸟啼啭,如果没有偶尔吹破的音调。
迟怿细听,式微吹奏的正是他平日里吹的一首曲子,她什么时候偷学去了。
她看见他醒了,从树上一跃而下。
迟怿看见自己那件不翼而飞的外衫正好好地罩在她身上,问:“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式微凑近他耳边,暧昧地说:“师兄不记得了吗,你昨天把我的衣服弄坏了,你得赔我一件了。”
她一句话又勾起他脑子里那些绮丽的记忆。
他咳了一声,说:“偷拿了我的笛子,又是何时偷学了我的曲子?”
式微嗔问道:“怎么这首曲子就是你的了?你是不是不想赔我衣服。”
这是他母亲教他的曲子,全天下除了他一家三口,没谁会吹。
他取笑她说:“我吹笛舞鹤,你吹笛舞鸦,确实不该是同一支曲子。”
式微微怒,一把把玉笛扔到他手里,就要走。
迟怿拉住她,把笛子还到她手里,说:“不要乱跑。”这里是虞渊,她要是躲起来,他根本找不到。
式微来回摩挲着这支玉笛,青绿如水,晶莹透彻,笛身上还刻有飞鹤与祥云,他一直贴身带着,想来是他母亲给他的东西。
“给我了,我可就不会还给你了。”
“等你能把这支曲子吹好了,我就把它送给你。”
突然,式微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拉过他的手就跑了起来。
过九曲幽径,至若树北侧,有黑潭,冰冻三尺,不知其深。冰上悬有一柄宝剑,通体晶莹,上嵌十三颗虞渊黑血石;剑刃上有一缕深潭寒气游走,黑色的剑气包裹着整把剑,难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