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萧夫人那般失态的模样,她觉得萧夫人爱子之心不似有假,至于萧将军——人都死了,却只在乎形式,相较之下,高下立判。
他们夫妻的拉锯最终以萧夫人胜出,萧家长子化成了灰烬——姜凝重活一次,除了姜遥抛弃她这事以外,总算是再次遇到一件与上辈子不同的事,而且勉强可算是“好事”的变故。
不过也许在她重活的那一刻,许多事情已经悄然改变了吧。
对于姜凝而言,这是她重生以来,唯一觉得稍感安慰的事情。
这样一来,就算以后她还是嫁萧家,至少不必再与一具尸骸躺在一处死去。
当然,她是不会再入萧家那个火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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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断断续续下了半年多的雨,终究是停了。
虽然各地都受了灾,但是当今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然而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或者根本就是为了享乐,当今命一众官员带着家眷随行秋猎——当然,指的是没有因为受了杖刑而起不来的那些官员。
姜适——姜凝的舅舅,刚好在其列。
本来这事与姜凝并无关系,然而陛下命内侍来姜家传了口谕,让姜凝也随行,姜凝虽然不愿,但是也不敢违逆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加之探知元度还在养伤无法出府,便十分忐忑的跟着施容与姜玥她们出发。
围猎场离京城并不远,不过两日的路途,然而出门在外毕竟不比在家中——当今又是一时兴起来得匆忙,许多东西都没准备好,难免诸多不便。
然而无人敢言,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还敢去触碰当今的逆鳞。
姜适是文臣,与秋猎颇有些格格不入,姜凝对于当今点名让自己前来一事在行宫之中惴惴不安了几日,但当今又似乎浑然忘了这事一般,姜凝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意欲何为。
当今是个奇怪的性子,自己绝不会下场,但是喜欢看别人猎捕,前几日众人还有些拘束,到了后几日,便演变成了各家子弟相互争逐一较高下。
这其中的佼佼者,是萧家次子,萧易。
萧易是萧将军宠妾所出,听闻当初即使萧家长子仍在,萧将军也是更看重这个次子,后来长子丢失,萧将军更是关爱次子——
这次子名字倒也是取得好——“易”者,取而代之也——萧将军只怕一开始便是打着让次子承继的心思。
如今萧家嫡长子已死,萧易继承萧家,只怕更名正言顺了。
萧将军想让他出风头,也情有可原——非嫡非长,总得有些过人之处才能求得当今恩赏。
其实以萧将军的野望,这萧易是否能承继萧家,未必需要听候当今的允许,只是如今萧将军毕竟是在蛰伏之中,偏偏又拥兵自重,便也只好做出有求于当今的样子,以麻痹众生。
如今局势,还不到萧将军显露野心的时候。
施容是喜怒形于色的性子,听闻当今赞赏了萧易一番,轻轻哼了一声,当作没听到。
想来是对萧夫人反悔姜凝与萧易的婚事一事,仍是耿耿于怀得很。
她也只在亲近的人面前才如此,姜凝不好劝她,偏头看了一眼扮作小厮跟来、此刻正侍立在一旁的文景一眼。
他眼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然而生生止住了。
姜凝轻轻一叹——她早就看出他不是屈居人下者,她看得出他想要出头,却不知他为何甘愿蜗在她身边——若真是因为她当初那番话,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与施容告辞一声,姜凝带着明月与胧月退下打算折回暂居的院落,经过文景身边时本不打算叫住他打扰他兴致,然而过了一会,姜凝见他仍是跟过来了。
姜凝叹了口气,也不急于回去歇着了。
找了一出僻静处,姜凝唤住文景:“你若想去便去吧,不必顾虑我。”他在她身边,是出不了头的。
文景避开她目光:“我不明白姑娘什么意思。”
“我知你非池中物,也不想做那困住你不让你展翅的牢笼,”姜凝将话说开:“我看你明明就想去一显身手,为什么——”
“姑娘看错了,”文景低头不看她:“姑娘过于抬举我了。”
姜凝只好再度叹气。
正想离开,却听到有人正往这边来,姜凝避也不是,迎也不是,一时之间,有些踟蹰。
人太多就是有这样的坏处——永远不可能做到如在京城时的那般严防死守,多走几步,指不定便遇上谁了。
来人是个年轻的男子。
姜凝凭着他的衣着,认出他便是萧易——先前距离太远,并不能看清楚容貌,只是记住了他的衣着。
她上辈子也没见过萧易。
此刻瞥了一眼,倒是一副好样貌,只是看着稍显文弱,不似将门之子。
姜凝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既然遇上了,也不好再避让,只当作偶遇,朝对方行了礼便打算告退。
横竖对方并不知道她是谁,也看不到她的脸。
刚走了几步,身后人突然开口:“姜……姑娘?”
姜凝皱了皱眉头——萧易是如何知道她的?
姜凝不想胡乱猜测,干脆问出口:“萧二郎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