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里,乌淇淇是照顾严以律的。
他的学习,甚至他的生活。
她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严以律。
他有些坏,嘴巴也毒舌。
他身体柔弱,虽然长高了不少,但还是像林黛玉一般,弱不禁风。
可今天看来,她对严以律的了解还是太匮乏了。
他哪里是林黛玉,那逞凶斗狠的模样,分明是街头小霸王。
严以律舔了舔唇角,豆沙包很甜,唇角都还蔓延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面前的少女年纪不大,一双眼睛却像猫儿一般,又大又圆。
她半勾着腰,探身想知道他的答案。
严以律却没有回答。
少女额前垂落不少细软的发丝,微风拂过,吹乱了那头乌青的青丝。
和学校的很多女生一般,乌淇淇留着半长不长的留海。
但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她不是为了更好看,而是为了遮挡她额头上的伤痕。
从搬到乌衣巷的那天开始,严以律就熟知乌淇淇的大名。
她力气大,学习一般,运气还挺好。
乌衣巷的人都说她是锦鲤运。
严以律不相信,一般极度的好运之后,往往伴随着滔天的厄运。
乌淇淇五岁的时候,伙同夏雪夏冰离家出走,遇上了人贩子。
幸运的是,他们没被拐走,人贩子过马路被车撞死了。
那一次,乌淇淇回来之后就发高烧了,烧成了肺炎,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乌淇淇十五岁的时候,成绩还是很一般,哪怕有严以律的帮忙,也很难进入滨海一中。
后来,她救了一个被流氓打劫的女生,然后获得了宝贵的二十分加分。
人人都说她运气绝佳,关键时候总是有贵人相助。
但他们却不知道,乌淇淇为了救那个女生,额头上被砸了一个大口子,缝了五针。
她只是力气大,不是不会痛的铁金刚。
那个初夏,严以律去看乌淇淇的时候,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尽管受了伤,但父母的餐饮店生意要继续做。
她窝在病床上,脸上到处都是淤青,脑袋上也绑着厚厚的绷带。
她正啃着一个又软又白的包子,啃了两口,大约是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她猫儿一般的大眼睛里开始猛地落下眼泪来。
大颗大颗的,滴在那白软的包子上。
也滴在他的心上。
那晚上,他回家就做了噩梦。
他浑身大汗淋漓醒来,暗自发誓。
以后不会让她挨打了,更不会让她替他挨打了。
“你看在我干嘛?难道还要吃我的豆沙包?”
乌淇淇觉得严以律的眼神怪怪的,黑漆漆的眼睛里似乎燃上了一盏暗淡的灯,闪着微弱但是执着的光。
她觉得她真的快要不认识他了。
从上高中时候,她发现他偶尔有这样的眼神。
但是她不太懂那是什么含义。
她的语文成绩还可以,她意会了一会儿,觉得严以律的眼神是渴望的眼神。
他就那么饿么?
乌淇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的豆沙包递给了严以律。
严以律接过包子,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乌淇淇想,他应该是很饿了吧。
那天到最后,严以律还是没有告诉她什么时候学会打架的,她也没有强迫他。
小时候,她也问过他身上的伤口是谁打的,他总是面色难看。
后来,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她从来不逼他。
每个人都有秘密,哪怕是最亲近的人,留着一丝底线,也是好的。
快到深秋了,天开始黑得有些早了。
两人沿着街道回去的时候,路边已经燃起了点点路灯。
如黑暗繁星,虽然微弱,但足以照亮他们脚下坎坷的大地。
“不管怎么样,你以后不要打架了。”
乌淇淇谆谆诱导。
她其实很担心。
她在学校的公告栏中见到了李潇他们几个的通报批评的,他们是记了大过的。
这些档案会伴随着人的一生。
严以律那么厉害,他是大鹏,会展翅冲向又高又远的蓝天。
她不想他的身上留下污迹。
“嗯。我有分寸。”
严以律看了一眼旁边背着两个书包的女孩,沉甸甸的书包勒出了她胸前峰峦叠嶂,他浅浅看了一眼,迅速别过头去,在昏暗中,用浅浅咳嗽掩盖了耳边的红色。
“我自己拎书包。”
他把书包从乌淇淇的身上拉了下来,动作很快,乌淇淇缩了缩胸。
“干什么,这么粗鲁?”
严以律把她的动作看在眼底,薄唇微微一抿,还是没有说话。
两人一左一右,各怀心事,路灯暗淡的灯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缠在一起。
亲密又缠绵,如同他们的人生一般。
门口,严以律先进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回头,走到乌淇淇面前站定。
“乌淇淇,你是不是不穿内衣的?”
说完,严以律大步走进院子。
留下乌淇淇在原地,圆圆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半晌,她才叉着腰,气得眼睛更圆。
“严以律,你这个大流氓!你……你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