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弄璋从未见过表情如此生动的傅柔,平素那份稳重已荡然无存,虽然自己对穆砺琛的身份也很介怀,却又觉好笑。
“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傅柔急道。
她说的自然是真的。前年到邶县,她已在县中听过百姓对穆砺琛的各种议论,虽然对他守护北固关大加赞赏,但对他的为人却仍是鄙夷。
穆砺琛十六岁那年被“贬”到北固关,到了邶县后,以为这里也属于北固关,于是命随从在城头竖起“琛”字大旗,以示这里是他所属。
邶县县令赵立宗认定这是对自己的羞辱,因此十分厌恶穆砺琛。
得知刚才那高傲的将军便是三王子穆砺琛,沈弄璋并没有觉得诧异。穆唯朴昏庸无能,穆砺璁残忍狡诈,似乎有这样出格的儿子和弟弟才是正常。
但一看到手中的山鸡,沈弄璋也不否认,穆砺琛今日算得上她们的救命恩人。
一边听着穆砺琛的往事微笑不语,一边借着傅柔说话的功夫调息,更是一边分心沉思,突然灵思一转,沈弄璋说道:“不,我们完全可以住在那地窨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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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祸不单行(下)
夜幕彻底笼罩了白头山,沈弄璋和傅柔已经躲进了地窨子——正是傅柔发现的那团黑色的所在。
半只山鸡入了两人之腹,浑身一暖,似乎也有了力气。
躺在两张兽皮铺就的“床榻”上,两人互相依偎,盖着仅剩的一张兽皮取暖。
沈弄璋是真的累了。三个多月未曾好好睡过一觉,这一天翻山越岭、中了一箭、背负着傅柔,还在地窨子外面做了一番伪装,体力耗尽,身子一躺下,便一阵天旋地转,昏睡过去。
傅柔还睁着眼睛,沈弄璋睡了,她便不能睡。
虽然沈弄璋分析得合情合理,但目前她两人都有伤在身,不得不警醒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踏碎了野兽的嚎叫。
有人接近了这里,但却停住了脚步。
“这里好多脚印。”
“不过没有血迹。”
“那边似乎有个地窨子。”
“谨慎些,别又是陷阱,那两个女子很狡猾!”
“那是什么?那个柱子上。”
“什么,好像在动。”
脚步声小心翼翼地慢慢向地窨子靠近,傅柔轻轻地坐起身来,右手握紧刀柄。
“山鸡的尾羽,怎么会插在这里?”脚步声停了,声音的主人发出不敢置信的问题。
“这么多脚印,又有这么张扬的炫耀,别不是……那人吧……”另一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是了是了,一定是他。”先前那人恍然大悟般附和。
“走吧走吧,挨着那人真晦气。”
“这里!血迹从这里拐走了!快去追!”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声。
两人转身离开,到底没有再靠近地窨子。
直到人声、脚步声、马蹄声全然远去,只剩下不知何处咆哮的野兽声,傅柔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缓缓转头,循着身旁的暖意看向早已被黑暗裹住的沈弄璋,她仍睡得昏沉,不知道刚才她们才险险与死亡擦肩而过。
这姑娘有着小买卖人的贪婪,却又胆大心细,更敢于冒险。明知这地窨子无人,却敢借着穆砺琛的荒唐行径,迷惑外面一众追兵。
下午,她割破了手指,让鲜血一滴一滴留在雪地上,然后将傅柔背到地窨子附近,给伤口包扎,再将傅柔背进地窨子,随即拿着包袱中的两双男鞋出来,换着鞋来回在雪地上走,制造出许多人出入地窨子的假象。
然后又拆开手指的伤口,沿着原本血迹断掉的地方向西而去,直到与穆砺琛他们经过时留下的脚印重叠,才倒退着返回来,伪装成两人路过地窨子,发现这里有人,匆忙向西逃走的假象。
再之后,她小心地生了火,融了雪水装入地窨子的陶碗中,再将山鸡拔毛、开膛破肚、烤熟,最后将漂亮的山鸡长羽插在地窨子外面一根木桩上,极其招摇、惹眼。
既然邶县的人如此讨厌穆砺琛,她便学着穆砺琛的张扬跳脱,将地窨子打上穆砺琛的烙印,让那些追兵不愿靠近。
果然奏效。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沈弄璋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仗着还有半只山鸡,沈弄璋与傅柔决定,再留这里一日调养身体,同时也是为了给傅柔做一条能够辅助她行走的假腿。
沈弄璋寻到一根分叉的粗树枝,分叉处很圆滑,正好可以贴合傅柔的膝盖,再用兽皮将分叉处裹好,避免磨伤傅柔的膝盖,最后,便是将傅柔的左膝弯曲,将膝盖弯折处塞进树枝分叉中绑好固定,修剪树枝的高度与右腿齐平,便可以自行走路。
于是,第三日两人才动身。
这一次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极多,自然是追兵的。两人沿着追兵的脚印,一路小心翼翼地向西而行。
追兵已经搜过了这里,倒是安全。
一路走,沈弄璋还要一路留意山鸡和兔子,猎来果腹,速度缓慢。
艰难地走了二天,再没有见过追兵,两人终于放下心来——那些人已经五日徒劳无功,想来是撤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