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弄璋眼皮一跳,不着痕迹地垂下眼帘,黑沉沉的眸子闪过一抹锐利,快速穿上那套崭新的衣物,坐到了床边。
看着穆砺琛的背影,沈弄璋抿了抿嘴唇,扬起红扑扑的脸颊,肃色问道:“穆当家,这里是石屋,难分昼夜,你怎么知道我们……醒来时已经过了一夜?”
穆砺琛没想到沈弄璋会问这个问题,措手不及之下竟不慌不忙地答道:“我们在夜间偷袭时早已练就了通过饥饿程度来判断时辰的方法——”随即拍了拍肚皮,说道:“饿了,现在大概卯时。”
沈弄璋微微颔首表示受教,突然又羞涩地问道:“我……睡……睡着的时候……没什么人过来吧?”
是昏过去了,但实在说不出口。
“当然没有,我一直警醒着。这些山匪一定醉倒了,我几乎还能闻到酒味。”穆砺琛吸了吸鼻子。
沈弄璋心中豁然明了,转过目光看向烛台,忽然说道:“烛台上的蜡烛被换过了,是我……”
忽然一顿,沈弄璋干咳一声,眼神四处乱飘,强做自然地挺胸说道:“是我睡着后才被人换过的。”
既然穆砺琛醒着,在自己无衣物遮挡的情况下,他绝不会让任何人随意出入,所以,结果显而易见——烛台上的蜡烛是穆砺琛换的。
他为什么能换蜡烛?
因为,穆砺琛,就是这里的主人!
那个瘫痪的山匪头子,就是他!
所以,他才敢于与自己做……亲密之事,而不怕有山匪突然闯进房间……
一切,豁然开朗。
穆砺琛对她隐瞒了这么大一件事,令她心里有些不快。但转念想到两人的身份特殊,又觉得自己揭穿这秘密反倒不如始终不知道更让她没有负担。
好在她在六年前就有过准备,哪怕有一日与穆砺琛刀兵相向,也会让自己努力接受。这是他们不顾仇恨强行要在一起的代价!她认,就得付!
收拾好心情,沈弄璋到底还是揭开了谜底:“你有什么其他事情想和我说么,穆大寨主?”
穆砺琛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苦笑,人竟然也有些局促起来。
不是他觉得对不起沈弄璋而心虚,而是昨夜清醒前发生的一切他确实不知情,因此,面对沈弄璋的连番追问,他只觉得昨夜清醒后的将计就计对沈弄璋有些不公平。
但是——
“事情与你心中所想可能有些不同,不过,你既然已猜出九成,我也不会推卸责任。关于昨夜之事,我不会后悔!”
虽然语气平和,但沈弄璋感觉得到,穆砺琛的态度依旧坚决。
他不否认一切,令沈弄璋确实有些生气。但昨天之事她还有清晰的记忆,与她拜堂的人一动不动,穆砺琛在被自己踹下床后,能看出他身体僵硬,这所有事不是他的安排,虽然最后的结果是他最想要的。
看着穆砺琛仍旧灼灼的目光看向自己,沈弄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先确认一件事,我的衣服,谁脱的?你的衣服,谁脱的?”
穆砺琛缓缓地咧开嘴,笑了起来,“害怕我们都被别人占了便宜?”
沈弄璋瞪了他一眼,没接话。
“定远给我脱的衣服,之后姜嫂为你脱的衣服,放心,用被子盖得严实。蜡烛是我换的,昨夜之后,没别人进过这个房间。”
这两人的名字沈弄璋有印象,那几个妇人为她洗漱装扮时,给自己梳头的那个温柔妇人,便被称为姜嫂。
她还记得,那几个妇人称呼自己为“夫人”……现在想来,是为了名正言顺抚养穆建铮,她与穆砺琛假作夫妻,所以她们几人才习惯性称自己为“夫人”,这山上的山匪们,早就知道自己与穆砺琛的关系!
“这两人是什么人?”沈弄璋忍着脸上的燥热,问道。
“定远你见过的,姓姜,只不过已经八年,可能已经忘了。”
沈弄璋微微皱眉,片刻突然开口:“你第一次偷袭启河帮时,与你一起受伤的那四个人其中的一个?”
穆砺琛点头:“正是。”
“所以,那个时候,你根本不是要去启部,你已经是这里的山匪头子,本意就是抢夺启河帮的船只?如果没有遇见我和大哥,你会留在这山上,你的船帮会……”
沈弄璋思考着,慢慢地提出自己的疑问:“祥河这段水域的所有船只,是不是都已是你所属?”
穆砺琛沉默片刻,才答道:“是。”
后面的问题,沈弄璋咽回了肚子里。
山匪,瀚船帮,穆砺琛现在不只有几千人的队伍,而且,掌控着宏穆关外面的这些水路。不仅如此,祥河整个水路的运输船,现在到底是归属方是时还是穆砺琛,都是个问题——如果,他早在八年前就布局的话!
也即是说,邛州虽然是义军的,却有他的人渗入其中。他若想帮助穆国打击义军,占据着极端的地利优势。
义军再次起兵已经四个月,相继占领陵州、钦州,盛州在罗重和肖长山的猛攻下,也即将失守,穆砺琛却按兵不动,是他收留的船帮百姓不接受他的命令,还是……他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