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弄璋抬眼看到傅柔冰冷的目光，立即逃避般撇开脸，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声音。
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说与做完全是两回事。
傅柔曾算计过穆砺琛，甚至重伤过他，沈弄璋知道傅柔的能力。如今她手中有自己和方烈两个诱饵，不愁穆砺琛不自动送上门来。
穆砺琛投鼠忌器，傅柔怎么会让他活着离开！
“我……”
我可以试试去劝他——这话在舌尖打转，却到底没有说出来。
傅柔现在必然已经放出抓住方烈等人的消息，穆砺琛知道后还要辨别一番消息是否真实，这需要时间，很有可能穆砺琛不会上当。
如果自己去找穆砺琛，坐实方烈他们落在傅柔手中，穆砺琛便真的骑虎难下了。
就在沈弄璋踟蹰之际，帐外忽然有人来报：“恪尊，穆砺琛到了，一个人，就在军营之外。”
第134章 各为其心（上）
听到只有穆砺琛一人，沈弄璋心头突地一跳，有些担心。
一转头，看到傅柔诧异的目光也正看向自己，立即强作镇定，问道：“我是不是回避一下？”
傅柔善解人意地说道：“也好，免得立场不同而尴尬。”
沈弄璋到底与其他在战场的穆阳县百姓不同。即便情况再糟糕，她也不可能去战场上力挽狂澜，所以，她与穆砺琛的最终矛盾还在于穆砺璁和穆唯朴的性命上。
穆砺琛能文能武，雄辩滔滔，尤其又是沈弄璋的丈夫，傅柔必须防止沈弄璋最终改变立场，破坏她的大计。
沈弄璋被带走后不久，穆砺琛带着一身雪花进了傅柔的大帐。
两人自胡杨林草市分开后，只在几天前有过匆匆一战，今日，是整整八年后第一次正式见面。
“广场上很干净。”穆砺琛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对站在他身后的荼芺战士视若无睹，自来熟地走到火塘旁烤起火来。
没有人发现他显露笑容的嘴角从僵硬逐渐松弛——沈弄璋不在这里让他放松不少，至少下一步他做起来顾虑会少一些。
那两个战士正要跟上去禁锢穆砺琛，收到傅柔制止的眼神，只得退下来。
“方烈重伤，绑出去半天也支撑不住，你今日才到，岂非只能为他收尸。”傅柔看着他一派惬意，料想他有备而来，呵呵笑道。
“感谢你的仁慈。既知如此，我多虑了。”穆砺琛挑眉，语气很有些玩味。
“你来得正好，保住了他的右手。”傅柔笑得阴沉。
“恪尊应该与璋儿学学怎么做生意。”穆砺琛仿佛听笑话一般，对傅柔所假设的结果不以为意，反而笑道，“大烈虽不是什么神医在世，但右手可是诊脉的关键，你留下它，关键时刻还能救自己的命。”
“等将你们这些碍眼的敌人铲除了，我自会抽时间同璋儿学学生意的门道。”
傅柔知道穆砺琛在试探沈弄璋是否在她这里，所以直接告诉他答案，扰他心绪。
随即又道：“至于方烈，成百上千的性命都牺牲了，若是牺牲他一个就能牵制住你，岂非是造福剩下的两军将士了。”
“恪尊太看得起我了。”
“是三王子太过谦了。”
两人假意恭维着彼此，精锐的目光都毫不掩饰地在对方身上和神色上寻找弱点，想洞穿对方的想法。
“我只是穆国军队之中最普通的一个士卒，绝不过谦。”穆砺琛笑道。
“是担心今日无法全身而退，所以自贬身价？”
穆砺琛笑着摇头，“我最关心的人在你手上，听到你故意泄露出来的他们的行踪，即便知道这里是要诱捕我的陷阱，也不得不来这里。但是——”
顿了顿，又好整以暇地坐到火塘边的木墩上，说道：“你最关心的人也在我手中，如果，你也舍得的话，我今日倒真无法全身而退呢。”
傅柔微微敛目，一时还没有明白穆砺琛所指。
看到穆砺琛的眼珠缓缓转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似乎有一些顾虑，傅柔恍然大悟，他指的是她的儿子！
心头忽然涌起一阵紧张，怪不得穆砺琛敢一个人前来，原来他是抱着这个打算。
“你敢么？不怕璋儿与你翻脸？”虽然知道穆砺琛的决断不比常人，但傅柔还是故作淡定地浅笑着问道。
“我与璋儿有过约定，不干涉对方在各自身份中的重要决断。成百上千的性命都牺牲了，若是牺牲他一个就能牵制住你，岂非是造福剩下的两军将士了。”穆砺琛故意用傅柔刚刚威胁他的话刺激傅柔。
“所以，你也不在意璋儿的生死，是么？”
“她本无事，是你在利用她，将她置于危险之地。”穆砺琛脸上挂着冷笑，淡淡地说道，“更何况，翰章商队没少帮你们荼芺部，金柔商队能顺利成立，并在这几年壮大，想来也是璋儿介绍了可靠之人。你若连璋儿都要伤害——”
穆砺琛突然转过头，看着仍旧守在门口仿佛担心他随时逃走的荼芺战士，不屑地转过目光，重新落在傅柔带着胸有成竹的神色的脸上，继续道：“怕是要失去‘自己人’的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