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斤微微叹气, 霏霏眉头一皱,道:“你问。”说完这个,她又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扫了一眼那丫鬟,道:“你出去!”
六斤已经过去扫了他方才做过的榻,又垫了新的垫子,道:“郡主请上座。”说着又给那丫鬟试了个眼色,道:“你先下去吧。”
丫鬟这才行礼,倒退着出去。
霏霏扫了一眼放在一边,扣得严严实实的食盒,又在垫子上扭了两下,“你有什么要问的赶紧说,我还要回去看恭越。”
六斤在她面前走了两步,道:“那个丫鬟,是奴婢专门留下来的。齐王府毕竟是另外一家了,齐王妃不曾生育,自然不知道十月怀胎生下孩子来是个什么滋味,纵然是待两位小主子很好,可却不是生母。”
霏霏一瞬间有些感动,可是随即便又起了警惕,他这是什么意思?
说这样的话,解释那丫鬟的来历……霏霏攥了攥拳头,他以为自己在门口听见什么了,所以才会有解释!
我没在门口?自然不能这么说的。
“你安插探子在齐王府,究竟是什么目的?齐王妃待我们姐弟二人极好,又何苦要你来关心?”
这话说出来霏霏也有点后悔,可是不能叫六斤知道她偷听,不能叫六斤知道她知道香有问题——只能这么来!
六斤心中有些感慨,这样的性子……虽然继承了从魏贵太妃和先帝身上来的狠心肠,可却没学到这两人的忍和装。
这么一来……她就落在下乘了。
这里头卓氏的功劳不可磨灭。
虽然外头都说她专宠,说先帝敬她爱她,可毕竟是枕边人,两人私底下怎么相处的,卓氏心知肚明。
没有爱没有敬,到了最后,卓氏也只能往嫉妒这条路上走,只有做出一件件出格的事情,摆着王妃的威严,一天到晚的得罪人,她才能试探出来先帝是不是真的在“敬”她。
可这与其说是敬,不如说是容忍。
卓氏后头几年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活着,而郡主呢?
天天听见卓氏骗自己也骗人的言语,什么“我是正妃”,“你是长女”,“你弟弟是唯一的嫡子,还是长子,是王府的继承人”。
又天天跟着卓氏,看着卓氏怎么跟人相处。
也就不奇怪她养成如今这个性子了。
六斤虽然思绪飘开了,不过应付一个孩子的确是用不了多大功夫的,他甚至能一心两用,不过看见郡主脸上紧张的表情之后,他故意又沉默了一会儿。
这次郡主没有继续强硬下去,而是放软了语气,装起可怜了,“你既然关心我们,却为何把以前靖王府的人都撵走了?”
六斤眼神里带了点“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的责备,道:“您跟世子过继给了齐王府,该是依附在齐王妃身边好好生活的,若是您身边用的是以前靖王府的旧人……好些事情都能不叫齐王妃知道就自己办了,这哪儿是一家人?怕是要离心了。”
一瞬间,霏霏生出点“我错了”的情绪来,可是随即她的心就狂跳起来,六斤这是什么意思?他一直在关心着她跟世子?
若是……若是六斤能为她所用!他是司礼监的太监,又能常常进宫——
他知不知道慈宁宫的人跟自己联系?
他不知道,当初联络的时候,是齐王府的探子来找她的,到了见面的时候,她又把屋里的丫鬟支了出去,况且那湘君进来的时候是装成了送菜的婆子。
为了这一天,她提前也见过别的送菜婆子,还赏过她们。
他不可能知道!
况且湘君已经死了!还是出痘死的,纵然是有人说湘君来见她,她都可以借着这个反驳回去。
若是她真的跟湘君接触了,她怎么没出水痘?
死无对证!
霏霏猛地抬头,眼神满是热切。
六斤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道:“郡主……”他略一犹豫,连声音也放轻了,“您可觉得身边有什么不对?”
“奴婢叫那丫鬟来问话,她说郡主跟世子这些日子总是生病,您……身边可有什么异常?不管事人还是东西,又或者多了什么少了什么,您能想起来多少都行。”
霏霏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像是在思索,她也的确在思索,不过想的却是要不要趁这机会供出魏贵太妃来,然后把自己摘出去。
六斤究竟会站在魏贵太妃身边……还是会站在已经过继出去的前主子的嫡子嫡女身边。
不过霏霏打算试一试。
“我……”她微微低头,皱着眉头思忖道:“我记得这些日子第一次生病……是从宫里回来。”
“你也见了的,被祖——魏贵太妃派人追出宫来……”霏霏声音怏怏地,显得没精打采,明显是因为祖母无情而伤心了。
她又抽了抽鼻子,故意把声音放得轻快,“……被打了板子,后来齐王妃叫人给我们开了平肝熄风的药喝,怕我们积在心里。”
“可是没两天还是病了,良医所的太医看了,说是受了热。”
她说完就抬头看了看六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