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哼笑:“还能为什么?她说我是被邪魔附体才会变这么坏的,只要驱除了,我本质是个好小孩。”
油烟机疯狂搅动空气的响动戛然而止,紧跟着是用水冲刷铁锅底油的声音。
叶西觉得荒唐,垂眼呢喃:“……她是不是疯了?”
叶南不回答,手伸进口袋里蠢蠢欲动。叶西瞧见,连忙冷漠阻止:“不许在房间里抽烟。”
叶南:“……咋这么矫情?我觉得你也疯了。”
客厅传来林俐推开厨房门的动静,叶西猝然将纸币一捏,仿佛在斟酌某个决心。
那头林俐对此毫无察觉,先顺道去餐桌喝水,“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极响,而后趿着拖鞋向他们走来:“吃饭啦!今天的鱼特别新鲜……”
“来了来了!”叶南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冲出了房间。
叶西停在原地,转身面对房门方向,漆黑的双眼圆睁。等了好几秒也未见门口有期待的身影出现,她主动向外走了几步,看见系着围裙的妈妈正弯腰给弟弟舀汤。
“妈。”叶西轻喊。
林俐放下汤匙,用筷子将太长的粉丝夹断送进碗里,回头应她:“什么事?来吃饭。”
叶西与叶南对视一眼,移开视线盯着她:“你先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吃完再说啊?”林俐很不情愿。
“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林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放下手上的物什无奈地走过来。她眉毛皱出深深的沟壑,盛满了对女儿的不耐。
叶西后退几步,等她完全迈进房间时毫不犹豫地抬手将纸币送到她面前:“这是什么?”
林俐眉间的沟壑渐渐变浅,取而代之的是难堪与慌乱。
“这……五块钱啊?”她装傻。
叶西不为所动:“我知道是五块钱。我是在问,这上面写的东西是什么。”
林俐将十指拧扣在一起:“那我也不知道……别人找给我的时候它就是这个样子。”
叶西:“妈,能不能说实话?”
气氛过于肃杀,就连餐桌边的叶南都受到波及,吸溜粉丝的声音缓缓降了下去。
林俐回头张望两眼,抬手将门合上,略带讨好地挽住叶西的胳膊带她到床沿坐下:“西西……”
叶西不肯坐,说吧。”
知道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林俐脸一苦,松开了女儿的手臂:“还不是望南南好……妈听朋友讲的,说这个宗教很灵的……”
叶西打断道:“你怎么做什么事都要声称是为他好?”
“什么啊?我本来就是的呀!”林俐拍拍腿,脑袋始终冲下不看她。
叶西便问:“那你讲讲,什么宗教?怎么个灵法?”
林俐沉吟片刻,开始底气半虚半浮地头头是道起来:“讲名字你可能不认识的……它呢,是佛教的一个分支,跟道教的一些思想精髓有融合,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嘞!灵是真的灵!好多信这个的啊,家里有那种重病瘫瘫倒的老人,不管什么病,只要诚心,到最后自然而然就好了诶!”
像在描述天大的喜事,她眉飞色舞、语调激扬。
其实叶西一直弄不懂一件事。以他们浅薄的知识和经验,都能轻易审断所谓“包治百病”的噱头,为什么还是总有一些比他们年长好几轮的人,失陷其中执迷不悟?
想着她有些悲哀,不用问也知道,这不会是什么正统宗教,搞的必定是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妈妈好歹是个中高知分子,在这点上居然毫无智商可言。对儿子的愚爱成了混淆她所有视听的障眼迷雾,叶西简单一番自我思想建设后,决定再不过问此事。
她把钱递到妈妈怀里,面无表情:“我也管不了太多,你自己好好的吧。”
二人一前一后,间隔许久回到餐桌边。
叶南仍在喝那碗仿佛永远也喝不完的汤,偷偷从碗沿抬起上眼睑打量母女二人。
叶西端起面前的空碗,起身去盛饭。
林俐在这时关切地看向儿子:“南南,还要汤吗?妈妈给你舀……”
家里惯常将电饭煲摆在厨房里的灶台边,叶西默默走过去,立在近前放下碗后一动不动。
压抑、无奈、茫然……她用这些心绪来与周身的空气作交换。
***
六月响尾,期末催命般敲锣而至。
最后一天上午,理科生考的是物理,有同考场认识的学生问赵系景:“为什么陈寻每回都绕道从多媒体教室那边上来?”
赵系景:“别问,问就是想搞爱情。”
一中惯例,四间多媒体教室在大考时充作排名前四的优等考场,给所有成绩优异的学生营造一个良好的“无污染无公害”的考场氛围。
作为期中的全校第二,叶西自然被分在第一考场。
此刻她正排除了一切杂念,撑着脸颊静坐于桌前温习错题本。
离正式开考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却已来了不少人,一身黑的陈寻穿梭在清一色的校服里,显得格格不入。他走到第一考场的前窗边,伫立凝视叶西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