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窗边的男人应声回头。
洛一径直走过去，站到他身边。俯瞰查尔斯河的入海口，清晨的海港异常忙碌，赶潮的渔船满载返航，遇到出港的游船拉响号角长鸣。豁然想到前天在Mt.Marcy山顶看到的湖泊汇聚，此时此刻完全是不一样的心境。
“你在笑什么？”应凯问。
洛一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默默在笑。她扬起脸，脸上的笑意加深，没有黑框眼镜加持，她看上去青春洋溢。
“我在笑，心境不同看到的风景完全不同，而看到风景不同心境自然又不一样，倘若改变一点，无论是心境还是风景都会应生而变，你说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听她说着绕口令般的话，应凯眉头微皱，“我说，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文绉绉的？”
洛一瞥了他一眼，“怎么，我以前很豪放吗？”
“那倒不是，就是你思考的问题，怎么改成哲学了？”
“哈哈，”洛一脸上的笑都要盖过阳光的明媚了，“应凯，以前你老说我总想些数学问题，现在又说我思考哲学，看来我这辈子是逃不出学术圈了！”
应凯无语，看着没心没肺傻笑的洛一，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忽然想通要接尹氏的案子了？”
洛一的笑固在脸上，应凯清晰地捕捉到她的眼底流过的一丝忧伤。
“不为什么，有钱赚还不赶紧接？”她用俏皮掩饰忧伤，“总经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不是。”应凯摇头，神色认真。
“不是吗？”洛一倒有些惊讶了。
“我想要的是能真正治好你心底的伤，往后可以正常生活，而并非是因为这个项目盈利。”他语气轻柔，伸手，覆上她的肩，“如果你只是为了利益而接受，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洛一眼中瞬间浮起一层雾气。她抬手，拍了拍应凯的手背，脸上的笑加深，“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的选择没有错。”她用那双潮水涌动的眼睛望着他，“应凯，我会去。无论是盛华还是柯晟昊，我其实都不怕。过去的早就过去，我或许还记得，但早已不觉得伤。我只是很怕我做这一切最终只是为了钱，而无其他意义。你也好，尹氏也好，用我只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
“你怎么会这么想？”应凯神色复杂，“洛一，于我，你是我的副手，但怎么可能只是个职位，”握紧她的肩，将她转向窗口，“你看到公司所在的位置了吗，金融街最核心的地带，这是我们用整整七年打拼下来的。你的那些努力和付出，于我，于整个公司怎可能仅仅用带符号的数字来表示。”
洛一平静的望着眼前楼宇重重以及那片浩瀚无际的海洋，“应凯，我们再继续拼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们老去，好吗？”
“好。”
“我们一起！”
“好。”
……
狭小的窗口，灰白色的天，云层稀薄间细小的水珠连成线。洛一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上捏着一叠资料不停翻动。心浮气躁的叹息，惊扰了身旁的人。
“怎么，遇到什么难题了？”艾阳问。
洛一放下资料，按压太阳穴，“看了这么多资料，我还是弄不懂为何尹暮雨会突然对一家默默无闻的公司进行合作考量，她明明可以拒绝或者选择更好的企业进行合作。这是为什么呢？”
艾阳笑，“若是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等下见面或许就有了答案。”
洛一转头看他，他脸上是宁静的笑，他好像总爱这样笑，无忧无虑的模样。洛一烦躁的心也顿时安静下来，靠在他的胳膊上，闭起眼睛，“不想了，不想了。”
艾阳轻抚她的面颊，“要不要睡一会儿，等下还要谈判。”
洛一摇头，“我们看个电影吧，好不容易有时间。”
艾阳点开屏幕，两人戴同一副耳机，看她想看的电影。电影还没结束，纽约到了。
尹氏硕大晶莹的楼宇伫立在第六大道上，隔了一条街就是著名的时代广场。对比那里的人朝涌动，这儿算得上清净了。
每次来纽约洛一都觉得喘不过来气，狭小的街道，一线天，不得不努力抬头才能看清的穹顶，永远是灰白色。就在这样压抑的城市里却聚集着最精锐的一群人，他们用最贵的资源主宰更贵的产物，即使竞争激烈，即使压力重重。或许这也是这座城独特的魅力所在：爱她的人，她会以天堂相待；恨她的人，她跐着如炼狱般的獠牙。纽约，红与黑的世界。
洛一和艾阳在助理的指引下走进总裁办，豪华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一个鲜红的身影矗立在狭长的玻璃窗前，背对他们，一动不动，似乎并未察觉两人的到来。
“总经理，启升的代表来了。”助理沉醉轻轻唤道
那抹身影终于有所觉察，缓缓转身，露出精致的面庞。她望着洛一，眼底毫无波澜，但是目光却凌厉地似乎要透过她的躯体看进她的灵魂，亦或是更远更远的地方。
不知为何，洛一的脊背顿时渗出一层冷汗。她回想第一次见到尹暮雨的场景，那时她只觉得她表情严肃，可再次相见，她才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并非是她的表情，而是那双眼睛，是的，那是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