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自己不是在西安雁塔区的城中村吗,怎么突然跑回厦门的何厝小区了?
他忙坐起来,只见客厅空空荡荡,晨起的金光洋洋洒洒,照得沙发以及客厅墙上的七幅油画格外显眼。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沙发上没人,也没被子。
文昊猛地心口一阵绞痛,像被野狼狠狠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忙起身冲进房间。也空空荡荡没有被子,但床头对面挂有一幅琼琼亲手画的她跟他的刺眼的“结婚照”。
画上的琼琼穿着她最喜欢的草莓红的红裙子,骑在身穿青色中山装的他的肩上。他胸前佩着小红花,背景也是一片幸福的浪漫的红。多美的新娘多丧的新郎啊。
怎么会这样?
捡起地上的手机,没电。
旋又跑回客厅打开电视。新闻早播亲切端庄的女主持人用她标准的普通话清晰地告诉他,今天是2018年11月28日,早上七点整。
果然是2018年,文昊又回到了2018年。
心因为被咬碎叼走,顿然的由心到头脚两端都开始发空,原地踉跄两步,险些没站住。
好端端的时间怎么回来了呢?
文昊不明白,这到底又是为什么?是因为他揭穿了琼琼的谎言,欺负她,所以老天又要惩罚他吗?
相比时间倒流,他更不愿意,或是更不敢回到这天。
如果不出意外,琼琼冰冷的尸体还在医院的停尸间躺着,医生正等着他去联系琼琼的家人呢。
他不要去联系琼琼的家人,也不要亲手把琼琼送进火葬场。他已经知错了,放他回去吧,他会在华山上好好照顾琼琼,再也不惹她生气欺负她了。
咚的一声,文昊两腿彻底一软,坠坐在地,脚完全感觉不到疼。
他已经不会疼了。
就那么愣愣地呆滞地在冰凉的白色的砖上坐着,恍惚麻痹,什么也思考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高升的太阳刺痛双眼,文昊才又忽然有了知觉,猛然想起什么,起身忙推开客厅画室,画架上搁着的果然是《时间》这幅画。
完整的《时间》这幅画。
上面不仅有琼琼的签名,更有日期:2018年11月26日晚。
她以前最多只是签名,签名也很少,何况于写下日期。
这是在暗示着什么,还是特意纪念着什么?
只因那天是自己三十岁的生日,而再过两个时辰,到了27号,就是她的死期吗?
多厚重的日子,多崩溃的文昊,瞬间两行冷泪垂直而下,划过脸颊,透进脖子,直钻心窝。他的心窝是空的,已经被狼叼走了,冰冷也就愈加的寒,又于刹间灌满,还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完全冻住了。
好冷。
假如这时有个人随便拎着一把锤子朝他轻敲一下,他会碎的,碎成一地悲伤。
不疼,但真的好痛。
原来《时间》上画的不是时间,红黄交错的更像是熊熊的火焰,它们正在燃烧质问着文昊。相比敲碎冰冻的他,是不是用火更加残忍。
好残忍。
2018年11月29日。
文昊捧着《时间》这幅画,没睡。他以为只要他熬到凌晨零点,他的时间又会回去,继续回到2017年1月12日的前一天,1月11日。
可是没有,时间正着走了。2018年11月28日过了凌晨零点,是2018年的11月29日,让人一点脾气也没有的日子。
他真的傻了。
他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时间这是在逼他。
逼着他承认琼琼已死的事实,且还是他害死的。
不仅如此,他还得负责通知琼琼的家人,并为琼琼送葬。
这跟一个杀人凶手杀了人,通知那人家人,并帮着下葬又什么区别?没区别。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那个杀手杀死的是自己认识且深爱着的女人。
太残忍太残忍了。
2018年11月30日。
昨天医院一共给文昊来了十七个电话。确切的说是给琼琼来了十七个电话。
文昊的手机早没电关机了。
他从不知道原来他们对死人也这么热心。
是该感动呢还是感动呢?
文昊又是抱着《时间》迷迷糊糊痛睡过去,今天一早又迷迷糊糊痛醒过来,有人在敲门。
他就那么垂坐在沙发跟前的毛毯上,想站起来,却不听使唤,想答应咽喉似乎也不属于他了。
他又这么垂坐了整整。他是个罪人。
“文昊,你在家吗?我是派出所的张峰,我们见过的。你开开门。文昊?”
张峰?文昊能没见过他吗。在时间上两人相隔一年多,但一切都恍若昨日。27号那天就是他抓的文昊。一通询问,又放了他。
文昊当时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屋里清冷空荡,跟现在一模一样。
只是他比那时更憔悴了。
他又来干嘛?又拉我回去,怀疑我是凶手吗?文昊不由想道。
第044章琼琼的葬礼
不是,这次张峰是替医院来的,催文昊赶紧把琼琼的亲属找来。
文昊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一句话也没有。听他说完后,把手中的《时间》往他手里一送,进卫生间去了。
他得好好洗洗,清醒清醒。
然后跟着张峰又去了一趟医院,又看了一次琼琼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