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大人怒道:“你怎知灰溜溜被人赶下去的人是老夫,而不是你?”
李侍中哈哈一笑,“一来,我比大人你年轻二十来岁,这便是我最大的优势。其次,大人莫要忘了精制弩弓。
三年前赵王宫变,大人应该记忆犹新吧。纵然兵部以下,各大军门逃不掉这一劫,身为百官之首的大人你,同样也难辞其咎。大人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责任不在陛下,就在宰相。既然责任在宰相,大人难道还心存侥幸,认为能置身之外?”
中书令大人大皱眉头,“老夫一退,谁能顶上来?”
李侍中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自己,“大人认为我怎么样?”
“你?”
中书令大人冷冷一笑,“李大人,你私心太重啊!”
李侍中左右看看,周围宽敞,没有一个人影,不担心有人偷听。
不过他还是压低声音,悄声说道:“大人一直不满尚书令大人,此事朝中皆知。我可以答应大人,在你退下去之前,助你一臂之力,先让尚书令大人退位让贤,如何?”
中书令大人呵呵一笑,“若是老夫执意不退,你是不是要和尚书令大人联合起来对付老夫?”
“大人误会。本官情愿同六部几位堂官联手,也不屑同尚书令大人联手。这一点,本官可以拿人格担保。”
中书令大人又问道:“你就不怕老夫转头就将你卖给尚书令大人?”
李侍中笑了起来,“大人要是愿意看着尚书令大人得意风光,本官没有丝毫意见。只能说一句,大人大度,能放弃前嫌,助尚书令大人上位,佩服,佩服!”
中书令大人拂袖,“李大人巧言令色,怕是担不起宰相之名。”
“本官一直在努力向大人学习,只学了点皮毛,叫大人笑话。”
李侍中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区区言语上的讥讽,根本无法动摇他。
中书令大人突然笑了起来,“比脸皮,尚书令大人的确不如你。”
“大人谬赞,本官也就这么一个优点。”
中书令大人斟酌了一番,“过两日,找个地方,老夫想和李大人深谈一番。”
李侍中了然一笑,“我来安排时间地点,保证隐秘。”
“告辞!”
中书令大人甩袖离去。
李侍中站在原地,目送对方。
他嘴角挂着一抹笑,不曾收回。
一直到他出宫,看见了钱富,嘴角那抹笑容才真正消失不见。
要说李侍中最讨厌看见的人,非钱富莫属。
钱富出现,也就意味着刘诏不安好心。
李侍中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并不和钱富碰面。
……
接下来的日子里,金吾卫频频出动。
自兵部以下,到京西营,每天都有人被带走。
被带走的人,还没见到任何一个被放出来。
宗室中,也是人人自危。
因为自从金吾卫前往长公主府抓人后,又有两家宗室被牵连其中。一位老王爷,一位郡王,都是体面了一辈子的人,哪想到临到老,竟然遭受这般劫难。
以至于,最近一段时间,后宫很热闹。
每天都有人进宫求情。
都是一辈子的体面人,又都是宗室,打着骨头连着筋。
即便萧太后和裴皇后不胜其烦,也要耐心应付着。能帮着说话的时候,也得开口。
至于文德帝的态度,则有些模棱两可。他没说要把老王爷怎么样,也没说要放人。反正就是拖着。
武将这边,遭了秧。
京西营又一次从头到尾被犁了一遍。
文官们还在幸灾乐祸,却不料这股风气就吹到了文官集团。
金吾卫再次出动,这一回的目标是朝中文臣。
一时间,朝堂内外,人人自危。
就连向来最敢说,也最想出风头的御史都闭上了嘴巴。
非常时期,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管好自己的笔杆子。
不然,命都要交代在金銮殿。
中书令大人,就在这个时候,上表请辞。
说自己老迈不堪,不堪大用。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朝中竟然有人有有二心,还要劳驾陛下亲自主持此事。实在是罪该万死。
文德帝拿到中书令的致仕奏章,呵呵冷笑。
“这个老东西,真是滑头。竟然这个时候上表请辞。朕还以为他会恋栈权位,死都不肯挪窝。”
常恩笑问:“陛下可要答应他?”
文德帝冷冷一笑,提笔,挽留。
真不甘心啊。
其实文德帝最想写的是“准”。玩儿什么三辞三留的戏码,真是事多。
不过事关朝堂体面,文德帝还是耐心十足的挽留中书令大人,驳回了他致仕的请求。
中书令大人再次上表请辞,一直到第三次,文德帝才勉为其难地准他请辞,致仕回家养老。
照例,中书令大人致仕前,文德帝要问他一声,谁合适接任中书令的位置啊?
中书令大人耍了个滑头,他一次性推荐了三个人,其中之一就是李侍中。
文德帝没有表态,只是勉励了对方几句,赏赐了一些物件,就将致仕的前中书令大人打发了。
前中书令大人感到心寒。
文德帝真是冷酷无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