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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别塔之犬_[美]卡罗琳.帕克斯特【完结】(44)

  “谢谢,”我说,“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该——”

  “我知道,宝贝儿。”她说。

  我把日期和我的电话号码都告诉她,然后结束了这次谈话。我全身都在发抖,整个人既兴奋,又害怕。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阳光从窗户射了进来。我必须冷静下来,在等待阿拉贝拉夫人回电的这段时间,必须找一些事情来填补思绪。我坐下来,打算写一张寻狗启事。但是,我刚写下“寻找爱犬:八岁罗德西亚脊背犬”这几个字时,我的眼眶就湿了,我不得不把笔放下。于是我换了件事情做,走进书房把笔记本电脑打开。上次记录书架上的图书的工作尚未完成,我坐在书架前的地上,开始把最下面两层的书名输进电脑。

  《十分钟烹饪法》(她的,不过我倒是经常使用。这本书里面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好食谱,尽管往往实际烹饪所需的时间不止十分钟。)

  《挖到一只癞蛤蟆:双关语的语言学价值》(我的)

  《脱出竞争开始致富》(我的。这是我大学时想追的一个女生的祖父写的。他描述自己如何开始他的邮购生意,不但因而致富,而且每天下午都还能去打高尔夫球。)

  《邮购生意让你发财》(我的。)

  《如何做自己喜欢的事且获得成功》(她的。)

  《心脏健康运动》(我的。这是本小说,但书店却把它错摆在医疗保健区。)

  《放入开关:控制你的脾气》(她的。)

  《独一无二的城市》(我的。是一本关于未来的科幻惊悚小说。)

  《两个人的约定》(我们的。这是一本关于如何撰写婚礼誓言的书,我们在婚前买的。)

  《石头靴子及其他寓言》(她的。)

  《纸浆艺术和工艺制作》(她的。)

  《英语的历史》(我的。)

  《心的方向》(她的。一本解析梦境的书。)

  书架上的书就这些了,而我还是什么也没发现。我突然觉得有点想睡了,毕竟,我一整个晚上都还没合过眼。于是我躺在地毯上,地毯上的绒毛贴着我的脸,感觉软柔柔的相当舒服。我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露西一起待在厨房切洋葱。在梦中,我感觉双眼被洋葱辛辣的气味刺得发疼。

  她笑嘻嘻地看着我。“切洋葱前是该先剥皮,”她说,“但你也未免剥得太多了。”

  “露西!”我说,“你还活着!”此时我的感觉并非惊讶、愉悦或好奇,我只觉得生气,感觉自己从来没像这样愤怒过。

  “我本来想打个电话告诉你的。”她说。

  “打个电话?”我大声说,“是啊,若你这么做,可真帮了我的一个大忙。”

  露西笑了。“真对不起。”她说。

  “你以为你回来了就什么都算了吗?”我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段时间我怎么度过的?你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我对她大吼大叫。

  “你希望我离开吗?”她说,从桌前站起来。

  “不!”我说,“我只要你继续切你那该死的洋葱!”

  梦境从这里开始变得奇怪了——我们好像还需要去找一些东西,露西必须把她的身体找回来,但那个身体已被我埋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还她一个完整的身体。“都是你的错!”我对露西吼道,脾气失去了控制。“如果你一开始不让这件事发生,我们就不用这么费力了。”

  当我醒来时,仍感觉一肚子气。电话铃声不知已响了多久,但我只迷迷糊糊地看着它,好一会儿才拿起话筒。

  是阿拉贝拉夫人。“我查过笔记了,”她说,“的确是有一些事,不过你可能不愿意听。”

  我做了个深呼吸。“我一定要知道。”我说。

  “好吧,甜心,现在听我说……”她顿了一下。我知道她早已经准备好了,但还是听见笔记本纸张翻动的声音。如果把“阿拉贝拉夫人”(LadyArabelle)的字母拆开,可以重组出什么字?“阅读”(read)和“流血”(bleed),“赤裸裸躺下”(laybare)。

  “你的太太,”阿拉贝拉夫人说,“她怀孕了。”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当我再度开口时,感觉声音离我好远好远。

  “是的,”我说,“我早知道了。”

  36、解读

  其实我是在露西死后才知道的,她生前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件事。当然验尸时法医也发现了这个事实,史塔克警探还亲自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她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过,我知道的时间比这稍微早一点,因为我找到了一张碎纸片,那是家用验孕纸包装盒的一角。我承认,在意外发生后的那几天,我发了疯似的把整间屋子翻了一遍,我掀开每一张地毯,翻寻垃圾桶,捡出每一个湿淋淋、染上咖啡渍的信封,一心只想找出任何能告诉我露西为何这么做的线索。我并没有找到那个验孕纸,大概已被她小心处理掉了,但在浴室的垃圾桶里,我从一堆卫生纸、棉花和几团用过的牙线底下,找到这张粉红色的碎纸片。这一定是她漏掉的,而且正是……正是我在那几天充满煎熬的日子中所发现的一个“异常”现象。正是这个线索才让我走上后来那条路。这张纸片上面有三个字母:CLE.一开始我不知道这几个字母代表什么,也不知道这粉红色的纸片来自于我们屋里的哪个东西。于是我把这张纸片捏在手上,出门到药店去,在药店货架通道间一样一样对比,直到找到那个与这张纸片吻合的包装盒为止。这几个字母原来是CLEAR这个字,而这个盒子正是家用验孕纸的包装盒。就这样,我知道了这件事。

  露西不是在新奥尔良怀孕的,很显然,那时还太早了。但是,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我们一直都有避孕措施,我不记得有哪次不小心失败。我猜,我对怀孕这档事大概已有一些浪漫幻想,觉得女人一旦怀了孩子,生活就会出现剧变,一定会出现一些状况,告诉你这件重要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然而,当时根本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事。我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回头翻看日历,找出露西究竟是在哪一星期受孕的。我努力回想,想起在那星期曾发生过的事,却想不出任何特别的事件。那时没有翻天覆地的剧变,一切事情都和平常一样愉快。那只是我生命中极其平凡的一个星期。

  但是,知道她怀孕的事实,又能改变什么事?这件事帮上什么忙了?没有,它并没有澄清任何事,只加大了想象空间,让我的思绪更加紊乱。例如,我曾这么想:好吧,既然她那时怀孕了,也许就会偶尔觉得头晕。尽管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爬到树上,但可以合理解释,当时她可能因为突然头晕而不小心摔下来。或者,是荷尔蒙搞的鬼。孕妇的情绪经常起伏不定,也许是突如其来的一股绝望,才使她爬上最高的树梢。那股绝望感是由荷尔蒙所引起的,与我、她的生活或我们的孩子完全无关。造成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实在太多,她却丝毫未露声色。也许她有?她那时或许已露出不寻常的迹象,只是我自己发现得太慢?我绞尽脑汁,却想不起来她最后一次在我面前裸体的样子,我甚至记不得她最后一次裸体是在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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