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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狮子_小狐濡尾【完结】(59)

  “对啊,漂亮不?关键是让唱就唱,还不端着,这年头,这种姑娘可不多了。要不要约出来玩玩?”

  问话那个年轻人的眉头顿时拘了起来,手在桌子底下狠狠握紧。

  那姑娘还没唱完:“……便觉得甜丝丝、脆生生,京腔京韵自多情,京腔京韵——自——多——情——”唱到“脆生生”时,一字一收,便觉得她的嗓子也是脆生生的,新藕一般掐得出水来。而后一句“京腔京韵自多情”,更是一把嗓子龙飞凤舞,既唱出了男子本嗓的大开大合浑厚有力,又不失女性的绵长细腻。众人“轰”的一声可劲儿鼓掌,老爷子开心得不得了,连连直竖大拇指。姑娘又笑着鞠了一躬,礼貌地退下。

  那边离恨天和绫酒看得一点声儿都没有,琅嬛筷子点着碗:“哎呀呀,北京真是藏龙卧虎,唱成这样就当一小服务员?屈才屈才。”

  绫酒忽的站起来,拉住旁边穿马褂的领班:

  “我们想换一个服务员,可以吗?7号,对,就是刚才唱歌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切一片西瓜四五两,真正的薄皮脆沙瓤。”——《北京土著》

  今天内二更。

  ☆、舍利子

  余飞在老旗饭庄打工已经有好几个月时间。

  用不到八个月时间来完成研究生申请和备考, 以她过去的底子来说, 还是有些吃力。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以打小时工来维持生计, 大部分时间用来复习备考。

  过去在缮灯艇还不觉得,真正出去找工作时,余飞才发现自己除了唱戏, 几乎一无是处。就连去做保洁, 人家都嫌她手脚不够麻利,还说她这副长相,不大可能踏踏实实干活, 劝她去找份“合适”她的工作。

  她咂摸着“合适”这两个字的意思,觉得怎么着都像一种歧视。

  她于是换了副学生妹的打扮,留长了头发,刻意修剪成现在这种乖巧模样。在劳动力市场十几天徒劳无功之后, 她综合考虑自己的能力和需要的钱,决定还是去找和老本行有关系的活计。

  一开始她想去给小孩子做京剧培训,结果因为她不是正规戏曲院校出身, 家长们都不大信任她。碰了好几次壁后,她终于老实下来, 去戏曲茶馆做表演。

  她不带妆,只唱不演, 倒也算不上违背离开缮灯艇时立下的誓言。谁知道唱了两场下来,竟有人悄悄地拉住她,问她是不是“余飞”。

  她惊得都不敢多想, 一口否认。

  从此不敢登台再唱。

  直到最后有人介绍她来到老旗饭庄。老旗饭庄特缺她这种能唱戏歌的服务生。她歌儿唱得好,漂亮大方又放得开,很讨客人们的喜欢。有不少客人甚至为了点她的歌而专门吃回头饭。

  凭着这个本事,她跟饭庄经理争取到了每晚八点提前回去复习,拿到的时薪也相当丰厚。

  她精确计算,到十二月底,工资到手,之前欠下的微粒贷还有父亲的钱就都可以还清了。

  研究生考试也考完了,事已谋定,余下只听天意。

  她这一年过得坎坷,然而只要再坚持四天,就能有一个完美的终结。从此以后无债一身轻,干干净净重新开始。

  想到这些她就想给每一个人唱歌。

  她走路带风,开心得像一只大鸟。

  给那一家子唱完《故乡是北京》之后,领班叫住了她:“百花深处那桌点你过去,他们桌新来的,消费水平挺高。你好好招待,争取留成回头客。”

  她笑眼一眯:“好啊。”

  然而走到百花深处桌前,她的笑容一下就凝固在了脸上,随即消失不见。

  自从在佛海边上遇见白翡丽,她就应该想到,她这一年的债,还没有了结清楚。冥冥之中仿佛有神灵拿一把算盘,拨珠转筹,抬头冷冷对她一笑:年终了,该清算了。

  她望着离恨天,他额角多了一道不大分明的疤痕。绫酒的变化也很大,今天画了挺浓的妆,眼神了多了些冷。

  怕是难善了了。

  空气中流动着奇怪的气氛,琅嬛和黑柏也看出来了。非我工作室对那件事守口很严,除了关九接受过警方的调查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他外人一概不知。

  琅嬛忍不住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离恨天皮笑肉不笑,说:“你和黑柏也认识的——还记得鸠白的《湖中公子》吗?这位就是刘戏蟾哪!”

  琅嬛和黑柏都大吃了一惊,盯着她上看下看,琅嬛惊讶不已地说:“你真的是?鸠白一直找你呢,你怎么在这里做服务员呢?”

  余飞淡淡道:“我要下班了,我去让领班再给你们换个人。”

  “等下!”离恨天拿手指了指额角的伤疤,说:“打了人就跑,还专门照脸打,姑娘,你心挺狠的。”

  “那你们今天想怎样呢?”余飞牵着嘴角笑了下。

  “先把盘子换了。”

  余飞默不吭声,倾身过来收拾他们那些汤汤水水满是油污的盘子,又拿了干净的抹布把桌子擦干净。绫酒冷冷地瞅着她近在咫尺的那双尾梢上挑的眼睛,吊眉扮起来之后有一股子诱人的妖气。她探身过来给他们搁上新的骨碟,贴身的旗袍在她后腰上裹出一条凹下去的弧线。

  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

  她在哪儿,这种意境就在哪,哪怕所在处嘈杂喧嚣。

  这种感觉令她心中骤然涌起一股恶劣的酸,还有一种因为望尘莫及而生发的、难以言表的恶毒憎恨。

  离恨天说:“你今天给我们唱一首,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吧,便宜你了。”

  余飞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站直了身体:“唱不了。”

  “为什么?”

  “不想唱。”

  “哦?这里还可以讨价还价?我女朋友今天过生日,让你唱首歌还不行?”

  “不行。”

  “领班!——”

  那领班匆匆赶过来,“怎么回事?”他听离恨天说了几句,转身过来责怪余飞,“你过去不是最省心的吗……”

  “算了吧,她可能嗓子不大舒服。”绫酒忽然开口道,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妥协,看着对面的桌子说:“那个茶艺好有意思,如果是女生来倒茶肯定更好看,我们想让她来帮我们倒茶,可以吗?”

  对面的桌子,茶艺师穿着专门的功夫服,拿着壶嘴三尺来长的长流壶,正在表演“龙行十八式”,提壶把盏,翻转腾挪矫若游龙。

  领班看向余飞,余飞道:“我不会。”

  茶艺师提着茶壶向他们这桌走过来,绫酒问道:“师傅,您这茶艺好学吗?我能找您学两招吗?”

  “这……”茶艺师为难地说,“教您两招倒是没问题,不过您今天穿的只怕施展不开。”绫酒穿了一件繁复的长裙,还穿着一双牛皮小高跟。

  绫酒看看领班,微笑:“您看,不会可以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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