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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狮子_小狐濡尾【完结】(87)

  倪麟扫视了众人一眼,说:“你们都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不决。

  倪麟说:“不想我告诉艇主,你们就回去。”

  余飞说:“大家先走吧,要是让艇主知道,就是我连累大家伙儿了。师叔顶多骂我一顿,还能把我怎样?”她向大家挥了挥手,没事人一样:“快走吧,日后再会!”

  大伙儿在倪麟身后向她做出了“保重”“小心”“服服软”之类的口型,鱼贯而出。

  余飞背靠着墙,手指拿着一根筷子的顶端,懒洋洋地挑了挑碗里的爆肚,说:“师叔吃了吗?没吃坐下来吃点。”

  倪麟背着手站着:“你黄汤灌多了,还记得我是你师叔?”

  余飞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不当你是师叔,当你是什么?”

  她这人骨子里,天生带三分妖娆放浪,一喝酒,便更是藏不住。她坐在凳子上,凳子靠着桌子,她的肩背却向后贴着墙,如此不正经地半仰坐着,修长的身段却尽显了出来。

  倪麟一言不发走过去,一脚把她坐着的凳子踢飞出一米之外。

  余飞也是腰劲练得够足,凳子飞出去了,人却没倒,肩背顶墙,小腿一收腰肢一挺,人便站了起来。

  倪麟冷冷地问她:“你这一年多干什么去了?”

  余飞说:“你早不是我师叔了,没资格教训我。”

  她还毫无顾忌地反了个酒嗝。

  倪麟冷笑了下:“我没资格,现在还谁有资格?”

  余飞恨之入骨地瞪着他,拔高了嗓音吼道:“从我要被赶出缮灯艇,你留都不留我一下开始,你就没资格了!”

  倪麟忽的拿起桌上的一大杯凉水,全泼在了她脸上!

  他斥道:“你清醒点行不行!我留你做什么?倪派擅长的从来就不是老生,是旦行,你师父招你进来,只想让你做我的陪衬,你留在缮灯艇有什么前途?!”

  余飞脑子里“轰”地炸开。

  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思索。

  有太多的东西,猛然之间涌入她的脑海,颠覆着她所有的记忆,冲击着她过去感情上的所有根基。

  她的身体晃了两晃,手撑在桌子上勉强站稳。

  她想起来,是的啊,倪舸最擅长的就是旦行,倪麟作为倪家的传人,自小就练的是唱旦角。小一辈弟子里被倪麟单独挑出来教的,也是最会唱闺门旦的兰庭。

  而她呢,从小练扎实了基本功之后,就被安排着和倪麟一起唱。她那时候多高兴啊,立志一定要唱到最好,这样才配得上倪麟。所以在师父教她之外,她不知道又下了多少的功夫,去琢磨和学习老生的唱法,去锤炼她的唱功。

  她却从来没有想过,缮灯艇从来就没想让她成为一朵花,而只需要她做好一片绿叶。

  可她偏偏要开出一朵热忱而炽烈的花来。

  “我以为以你的秉性,离开缮灯艇后自己也能走出一条路来。你想去读戏曲学院,很好,你的导师那边,我向他推荐过你,说你的根骨非常好。但你后来又在做什么?”

  他“啪”地一声,把一个套着粉色小熊手机套的手机拍在了桌上,手机里放出一段录音,“兰花指捻红尘似水……”妖妖艳艳,正是那晚她在语音频道唱的《牵丝戏》!

  “这是你唱的吧!”

  倪麟从不曾如此发过怒。

  他一向是温文中带着冷,余飞从不曾见过他这般生气。

  她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望着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在缮灯艇听见一个打杂的女孩子放,别人听不出,我还能听不出?!你这唱的什么东西!我教你唱了十年的戏,是让你去唱这些狗屁不通的垃圾货色的吗?!”

  他何时这样声色俱厉过。

  他何时这样口出恶言过!

  这一句句一声声,比当年落在她背上的钢鞭还要让她疼、让她痛苦、让她羞惭而揪心!

  而他还在说!

  “你会是棵摇钱树——要是为了缮灯艇着想,我不会放你走。但你是个能成龙成凤的人,我不能让缮灯艇这个浅滩拘着你。你余飞,是要展翅高飞的人,不是一辈子扭扭捏捏唱朵风流海棠花。我望你出去后能唱失空斩,也望你能唱文昭关!但你都在唱些什么东西!风荷吗?风荷这名字配得上你吗!”

  余飞在倪麟面前深深低下头来。

  她浓密的长发垂下,遮住了脸庞。她的十指紧紧地抓着桌布,指根的骨节高高耸起,苍白而无血色。桌布上铺着一层塑料布,也被她尽数抠烂。

  倪麟望着她,手微微往上抬了一下,又背了回去。

  他冷声说:“你要是敢在我面前哭,我就当不认识你。”

  他又说:“你好自为之吧。”

  他拂袖而去。

  余飞自他身后叫住他:“师叔。”

  倪麟止住步伐。

  余飞自他身后说:“我去年在佛海边上赶刘军的事情,你和师叔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倪麟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说:“知道,你以后不要再去做这种蠢事。”

  余飞问:“师叔母没有不高兴吧?”

  倪麟说:“她没事。”

  余飞说:“我其实是怕他伤害师叔母,没别的意思。”

  倪麟转过身来,说:“那个孩子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总放在心上。”

  余飞低下头,一声不吭。

  “倒是你——”倪麟说,“那个叫什么弱水的,当着几万人的面向你表白,我查过他的照片,想起来去年十二月底,他来缮灯艇找过我,问你去哪儿了。”

  “弱水?他去年来找过我?”余飞惊讶道,“他怎么知道我就是余飞?”

  倪麟冷冷道:“我怎么知道?他一嘴的谎话张口就来,你最好少和这种不三不四不男不女的人来往,他只会毁了你!看看你现在,都堕落成什么样子了?一脸的风尘相!”

  倪麟离开了。

  余飞独自一人在包厢中怔然许久,终于又抬起头来,缓缓往外走。

  她在收银台结了账,走到餐馆外面,见那里停着白翡丽的车,白翡丽抱臂靠着车头,望着远处迷茫的夜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飞叫了他一声:“白翡丽。”

  他转头看见她,走了过来。他仍然是之前那样的打扮,只是在灯光下,带着一种疲惫的苍白。

  她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他说:“刚到。”

  “怎么不告诉我?”

  “你这不是出来了?”他给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余飞坐了进去。她的酒确实喝得有点多,刚才被倪麟一杯水一泼,清醒了些,现在却有更大的酒劲上来,令她昏昏欲睡。

  白翡丽开车把她送到她小区楼下,她已经睡得很沉。白翡丽摇醒她,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她搬上了三楼。

  进了她的公寓,她便立马贴上来,抱住他的脖子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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