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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译字传奇_小狐濡尾【完结+番外】(105)

  括羽面色如木,一记手刀击在女子颈边,那女子靠着墙软软滑倒在地。

  左钧直再也顾不得背上鞭伤未愈,胡乱翻下床去,一跛一跛地奔过去扑在括羽身上,将他紧紧抱住。

  括羽反手用力抱她窄瘦的肩,低头埋入她的颈窝和浓密乌发中,仿佛是要冰原中失去方向的流放者在极力汲取最后的一点温暖和力量。他愈用力地去抱,便愈流露出内心的软弱无力。左钧直只觉得他身上的热力在一点点流失,凉意似冰水浸渗,渐渐漶漫而上,冻进了她的骨子里。

  不不不,他不能是这个样子的。

  左钧直心中惶恐至极,双手死死地攀住他的脖颈,近乎绝望地哀求道:“不要丢下我……你不要说话不算话……”

  括羽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她,好似这一吻便是天荒地老。

  左钧直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稀稀拉拉的日光照进房中,微尘在光柱中摇动,虚空寂然。

  左钧直呆呆地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酸了,泪水从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不该写这么多甜蜜戏啊,感觉小左这一通挨打挨得真值啊……唉

  我就是虐无能,算了,尽情鄙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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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跨年晚会真是太吵了,写不动,困觉去~~~

  ☆、生离死别

  度日如年。

  身后重伤结痂,心伤却一日日溃烂更深。

  天气一日日转冷,院中草木枯落。

  左钧直愈发变得有些痴呆起来,对身边一切都变得木然。她常常就坐在庭中地上,抱着长生取暖。

  他当年总爱往地上坐,上蹿下跳和长生一起发疯,弄得一身的灰泥,屡屡被她训斥。

  她编过两个关于长生的小故事,现在倒像是应验到了常胜的身上。

  左钧直抬起长生的一只爪子摇了摇,道:“长生,我是不是真的很衰?我先喜欢上了刘爷,竟然是国舅,结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后来喜欢了他,突然又摇身一变成了皇子。……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

  长生说:“汪汪汪。”

  左钧直道,“回来的话,你叫一声,不回来,你就叫两声,好不好?”

  长生说:“汪汪汪。”

  左钧直扑哧一笑:“坏长生,他舍不得我,对不对?”

  长生晃着头,在她手心里摁了朵肥嘟嘟的梅花印。

  轰然一声大门被撞开,长生生猛地从她怀中挣出来,对着那一群黑衣武士龇牙怒吼,被左钧直哄回来,拱了拱它湿润柔软的鼻子,驱入隔壁的院子。

  左钧直掸了掸白棉袍上的尘土,平平静静道:“我自己会走。”

  世上从来不缺乏传奇,郢京城中的百姓们,更是在茶余饭后,听惯了传奇。

  可是弘启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除夕夜的前一天,千万郢京百姓,亲眼目睹了一场传奇,此事亦成为弘启一朝历史上最大的一桩悬案,民间流传无数猜想,正史却无公论。

  鹅毛般的大雪充斥了整个天地,然而奇异的是,低垂浓云在天中突兀裂开一道细缝,浓烈日光从那道裂缝之中泻下,照得飞舞的雪花半边现出钻石般的光芒。

  绝似上古记载的天裂神迹。

  异象!异象啊!

  无数人涌向菜市口,如万蚁千蜂倾巢而出,黑压压的潮水一般。

  都是要去看斩首。

  自古以来从未有在正旦大朝会前夕正法重犯的例子。

  然而这一次竟是极其特别。

  流言口口相传,如洪水决堤。

  ……千百年来,第一回真正见到了女子扮男装入朝为官,还做到了四品大员。

  ……好大胆子!这么年轻的一个娃儿,竟做出这等欺君之事

  ……听说正是二十年前京城第一才子、左相第五子左载言的女儿。

  ……没想到和那大二十岁的孀妇私奔之后,竟还生了这么个……女儿。

  ……这姑娘生得很一般啊。二十岁,也是老姑娘了吧。

  ……嘁,都要斩首了,还管什么嫁不嫁的。

  ……听说这姑娘才华绝艳,那什么猖狂语浪荡词都是她写的!

  ……这不是个还未出阁的闺女儿么!写这等风月之书!丢人啊!

  ……你这迂腐得……那都是绝妙好辞。皇家祭祀的祝文都是她写的哪!那些进士出身的翰林学士,可没一个比得上她!

  ……这姑娘番语说得也是极好,出使过扶桑和西域,你们前日不是还去茶楼听定西域安七卫的段子么,那说的就是这姑娘!

  ……照我看,比朝廷里面那些胆小怕事的软骨头官儿们强多了!

  ……可惜是个女人啊……

  ……你说这皇上的心思,还真是难揣测。之前不是传皇上和这姑娘有什么什么么?还让这姑娘做太子谕德。怎么转眼又要杀了呢?

  ……嗨,朝臣弹劾这姑娘弹劾得多凶啊,我还有小道消息说,左相差点把这姑娘用家法处死!皇帝再大,也不能无视纲纪和臣意啊,这是女帝定下的规矩。

  ……唉,可怜啊……你看这天色,只怕是老天爷看不过眼啊……

  断头台中,风口浪尖之上,万众瞩目之下,正是左钧直。

  并未穿囚衣,仍是她入狱时穿去的一件棉袍。

  白衣胜雪,却未必有她脸色苍白。

  长发如墨泼洒一身,好似白山黑水,纯净而安静。

  日光烁金。

  她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影子。不着痕迹地缩短,缓慢如百足之虫一般挪动。

  她知道他们并不是在等时辰。

  而是在等——

  括羽。

  不,应该是朱镝了。

  她无法知晓他这些天想了些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放弃了杀明严。

  在诏狱中,段昶被派来和她详谈过一次。

  她于是知道他入过宫,甚至在明严身边徘徊过。

  但他没有下手。

  虽然以明严对他的信任和他的身手,要行刺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做的事情只是释放了北伐中被擒获的北齐代王、数名将军和重臣。

  然而那北齐代王当真是个草包。出城不过三日,便在翊卫散布的高官厚禄、安逸生活的诱惑下故意被捉住,一回京便向明严交代了一切。

  明严给他的谢礼是一剑枭首。

  她并未向段昶说一个字。

  但事实上他们也并不需要她说任何一个字。

  “午时三刻已到!斩!”

  左钧直看到的,不仅有飞落身前的行刑令箭,还有一道凌厉剑影,劈空斩落。

  绳索松开,冰冷身躯被勾入一个亦没有热气却坚定有力的怀抱。

  她大哭起来。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扣着她的腰肢运力一跃而上,起纵间已是数丈高处。他一袭黑衣,黑布蒙面,只一双明若秋水的眼露在外面,那般温柔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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