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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译字传奇_小狐濡尾【完结+番外】(82)

  那使臣双目圆瞪,似是不敢相信。肥壮身躯已经从马上被挑了起来,挂在戟首高高扬在空中。

  刹那间生变,众人皆没反应过来,只见黑马马尾飞扬,括羽搠着那使臣的尸体,直直奔向营门外的铁旗杆。三两下将碗口粗的麻绳缚在尸首身上,猛力一拉,那尸体便如委顿的皮袋,飞快被升上了数丈高的杆顶。貂皮在白日之下烁着银灰色的光芒,鲜血滴滴落地,渗入尘土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片刻的寂静之后,军营中忽然迸发出一声巨吼:“杀!”

  这一声“杀”,像火药库中被丢进了一枚爆竹,点燃的是冲天的怒火、刻骨的仇恨!

  “杀!”

  “杀!”

  “杀!”

  如海潮汹涌、如风吼雷啸、如山崩地裂、如万马奔腾!

  左钧直赫然发现,那括羽根本无需豪言壮语,根本无需鲜花铠甲,根本无需剑气如虹。

  他只是手提长戟,冷冷地坐在马上。

  只是那样冷冷地坐着。

  身躯挺拔如箭,气势岿如山岳,身边空气中似有暗流涌动,双目戾如虎狼。

  无人能不为之所动。

  无人能不心生决绝之意。

  无人不愿随他出生入死。

  无人能不向他臣服。

  这分明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他长臂一扬,两枚闪亮虎符现于手中:“叶帅已将兵符交付于我。诸位信我括羽否!”

  这根本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数万将士爆发出同一声雷鸣般的吼叫:“信!”

  “换衣!备战!”

  其疾如风。

  待左钧直回过神来,数万将士已经各自归队备战,括羽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左钧直猛一激灵,这是要违背圣谕么!

  数万将士性命,怎可儿戏!

  她四处去找括羽。她觉得,纵然他再霸道,自己也必须尽此一责,最后劝他一劝。

  军士告知她括羽去了后山。<

  br>  她艰难绕过去,却见后山山石耸峙,有一个硕大狭长的冰湖,冰湖对岸,是一片苍郁的针叶林。

  林旁岸边,黑骏低头啃着干草,却不见括羽。

  再看那冰湖,竟是被打开了巨大一个窟窿,浮冰块块,水色深寒!

  莫非那括羽在这湖中!

  她费力自高大乱石之间绕近湖边,却半天不见水中有什么动静。

  她想起行人那如曾讲过,东北气候严寒,河水结冰。若是有人不慎落入冰窟,不出片刻,必死无疑。

  这括羽莫不是已经死在冰湖里!

  她行至湖边,正要喊上一声,却见对面树林中奔出一个灰衣人来。不知是何许人,她下意识地躲到了一块大石的后面。

  透过凌乱的枯枝乱草,她看见那人奔到岸边,弯腰低头看向冰窟,似乎同她一样,在诧异括羽怎么还不出水。

  霍然一声水响!

  左钧直被吓得浑身一震,捂住了心口。但见闪着冷光的锋利戟尖将那灰衣人抵得直直后退,括羽长发披散,踏着水一步步逼向岸边。

  日光烈如浓浆,却无一丝暖意。

  那括羽全身赤/裸,仅腰下用之前的破烂衣衫胡乱系上。微黑的肌肤上滚着粒粒水珠,龙鳞一般泛着银光。高大修长,猿臂蜂腰,并非北地汉子那种肌肉虬结的壮硕,而是劲瘦结实,紧绷匀称的肌骨都积蕴着剽悍的力量。

  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那灰衣人受惊的表情来看,显然不是什么慈眉善目。

  从来没听说过谁下水洗澡,还随身带着兵器。

  这括羽绝非善茬。

  他腿上还缠着绷带,臂上胁下,几道新伤被冰水激作青白的一片,渗着细细的血痕。肩上有一道细长伤疤,倒像是被剑之类的刺穿过。

  都说这人打仗从来都是不怕死的打法,也难怪一身是伤。

  “我看你是个女人,战场上饶你不死。你却三番两次跟踪我,是何用意?!”嗓子仍是沙哑,似沉铁过砾。

  细细一看,那灰衣人眉眼清丽,果然是个女子。

  左钧直心想,这括羽还真是个祸害,惹得鸾郡主千里追情郎不说,这难道桃花还开到北齐女真去了?

  那女子却无畏道:“少将军可是崇光十一年七月在西关被罗晋捡到的?身上可有一枚红木小箭?”

  括羽手上又用力几分,左钧直看到那女子的喉心淌下血来。“关你这齐贼何事?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说我便动手了!”

  那女子锐利目光直视括羽,道:“杀了我,你怕是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了!”

  括羽微怔,女子飞快一指:“那边有人!”一个起纵,没入深林。

  括羽并未去追。那女子没骗他,丛林小径上,确实急急跑过一个人来。

  虽是男装,仍不掩其国色天香。

  左钧直暗暗腹诽。感情她这不是劝和来了,而是来数桃花儿的。

  “你还好吧?又受伤了?这么冷的天,你还跳下冰水去洗澡?!你……”

  括羽不行礼也不答话,径直走去黑骏旁边,将长戟插入土中,探手去鞍囊里拿衣服,刚扯了半件,被鸾郡主伸手按住:“喂!我问你话,你竟敢不回!”

  括羽瞥了她一眼,道:“郡主有什么话,待为臣的穿了衣服再说。”

  鸾郡主是个任性的主儿,拔河似的抓住他那件衣服,赌气道:“不行!先回话!”

  括羽不吭气了,放了衣服,索性也不打算穿了,从鞍囊中摸出一瓶金创药出来自顾自地擦起伤来。

  左钧直暗笑,这鸾郡主还真是个小孩儿脾气。

  但凡任性的小孩子,对一些东西的欲望并不在于真心喜爱,而在于有没有人和她抢。

  譬如这件衣服。

  括羽倘是真同她去夺,她定是宁可扯碎了也不会给他。

  但是括羽一旦不打算要了,她马上弃如敝履,转身去抢他的金创药。

  好似括羽拿着的东西都是宝贝。

  她抢到了药,便要给他搽伤。左钧直脸皮一红,正犹豫是不是应该非礼勿视,却见括羽后退了两步,没让鸾郡主的手指沾身。

  唔,这小子还挺有节操。

  鸾郡主拿着金创药,俏容含怒,正待骂时,目光落到了他赤/裸的脖子上。

  “你的红豆子呢?”

  括羽仰起头来,仿佛旁边的几棵大树上有什么好研究研究的东西。

  “你把它给谁了?!我当初找你要,你还不给!你说是从南越带来的唯一一样东西。现在去哪里了?”

  “丢了。”

  “我才不信!”鸾郡主跺着小蛮靴,又气又急,泪珠儿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滚动,“我知道,那就是相思豆!你们南越都是拿它定情的!你是不是有了其他女人了!你说啊!你说啊!”

  居然又扯到定情信物这种俗气玩意儿了……左钧直现在真是哭笑不得。所谓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大约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括羽杀人不眨眼,一身王霸之气,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这般纠缠,偏生人家身份高贵,骂不得也打不得。若非眼下军情紧急,她倒真该端杯清茶,坐下来好好来欣赏这比戏本子还精彩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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