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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恃宠而娇_许乘月【完结+番外】(10)

  傅攸宁也并非刻意要向索月萝隐瞒这一笔,实在是她自己心头也理不清楚,不知从何说起。

  不怪索月萝好奇,连她自己想破头皮也不明白,在未上宝云庄之前,她的确不知梁锦棠是出身扶风梁氏的,那么——

  她一开始对梁锦棠的信任,究竟是打哪儿来的啊!

  6.第六章

  “我有一个女儿……”

  梁锦棠下棋的手略顿,抬头看了对面的谢家世伯一眼。

  那谢家世伯老眼昏花,全没在意他的眼神,一边落了子,一边又接着闲话:“……被惯得无法无天,简直同你小时候一样桀骜难驯,脾气极坏!”

  显然谢家世伯没明白,即便是如今的梁锦棠,脾气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梁锦棠长睫微敛,掩住眸中忽然涌起的躁郁,一改先前相对温和迂回的棋路,不动声色地落下步步杀招。

  坐一旁陪客的扶风梁氏现任家主梁锦和显然慧眼如炬,略带警示地清了清嗓子,却见梁锦棠头也不抬,分明不愿给这面子。

  谢家世伯像是还未看出梁锦棠的棋风变化,又落了一子后,转头向梁锦和抱怨道:“可惜懋安兄的女儿嫁人,儿子尚年幼,眼下青阳傅氏的嫡系血脉中并无太出色的子弟,不然老夫也好效仿你祖父当年的决断,将人送到傅家‘易子而教’,好生治治笙儿那顽劣的德性。”

  身为梁家家主的梁锦和,自然以晚辈的礼数周到应着,余光却始终关注着三弟的神情。

  梁锦棠根本懒得搭理这话题,摧枯拉朽般了结这盘棋后,就顾自起身向世伯与兄长辞行。

  老人家一盘棋忽然被他杀得丢盔弃甲,此刻正老泪纵横地复着盘,只是悲痛地挥挥手由他去了。

  梁氏祖邸今日春宴,此刻是高朋满座,宾主尽欢。梁氏子弟正各行其责招待来客,见他起身似是要走,也不多问,大都只淡淡颔首示意。

  梁锦棠自接任光禄羽林中郎将一职后,便一直独居在京中那座陛下赏的宅子里,平日里若无大事,他也难得回到城郊这座祖邸大宅的。

  今日原是梁锦和让人给他送去了亲笔家信,告知他家中宴客,各世家长辈、梁氏亲族俱在,要他务必抽空回来露个面以示隆重礼数,他才向光禄府告了半天假,不情不愿地出现在此。

  他幼时被骄纵得无法无天,在同龄孩子中并不大得人缘;后少年从军,回京后又惯于独来独往,与世家同辈们几无交情,因此这样的场合对他来说当真索然无味,若不是看着嫡亲兄长的面子,只怕是连这半日也待不了。

  梁锦和陪他缓缓行至中庭,忽然停下脚步,抬眼看着昏黄的天色,笑意温平,倒也不像当真责怪:“今日家中宴客,你竟连留下吃个晚饭也不肯。谢世伯本是无心的,你怎好跟老人家计较?”

  见他不答话,梁锦和也只能无奈轻叹。

  “齐光,傅伯父过世已有五年……你,也该放下了。”

  扶风梁氏与青阳傅氏同为煊赫数百年的世家,素来交情不薄。

  年少时的梁锦棠个性阴鸷乖张,梁家上下束手无策,只好将他交由傅懋安管束。从七岁至十六岁入河西军麾下从戎之前,那十年的岁月,他几乎就是在傅家长大的。

  虽未行过拜师礼,可梁锦棠确实是傅懋安在世时唯一亲授过的人。

  当年傅懋安疾病辞世之际,梁锦棠正在边境领河西军与成羌苦战;直到战事稍定,援军赶到,接手战场,圣旨宣召他回京,他才得以前往傅懋安坟前祭拜。

  梁锦和怕三弟是因谢世伯的话忆起这桩旧事而伤怀,这才不放心跟了出来。他是家主,又是兄长,素日里对这个三弟关怀不多,也是这个三弟一向不大亲近人的缘故,其实他是很享受兄友弟恭之和乐的。

  “并不是为着这个,”见兄长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梁锦棠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挪向院中凉亭,“大哥,你有没有那种,每每听见便会心中发毛的……一句话?”

  梁锦和听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很欣慰于三弟难得的吐露心声,于是关切地追问:“什么话?”

  “算了,大哥可转告谢世伯……”踌躇半晌的梁锦棠长长吐出一口郁气,神色莫测地对上兄长茫然的目光。

  “虽说傅维真年幼,傅云薇也早已嫁做人妇,可青阳傅氏嫡系血脉并非就没别人的。”虽说那人好像也并不多出色。

  “啊?谁?”梁锦和闻言大惊失色,心道莫非傅伯父当年还有不为人知的私生子?

  梁锦棠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白眼,却避而不答。

  “算了,若是不能说的事,那便不谈了,”梁锦和体贴地话锋一转,“不过,为兄还是很想了解,那句你一听就会心中发毛的话,究竟是什么?”

  梁锦棠立马瞪了兄长一眼,见兄长目光执着又诚意,只好语带寒气地道出:“‘我有一个女儿……’。”

  兄长哈哈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一副爱莫能助的幸灾乐祸。

  对兄长的误解梁锦棠并不想分辩。

  许多事,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比如,那句他一听就会发毛的话,其实是——

  我有一个女儿。

  她叫傅攸宁。

  她是这天底下最勇敢的好姑娘。

  *****************************

  与梁锦棠的渊源?

  索月萝的这个问题直到次日入夜时,仍萦绕在傅攸宁心头。

  这两日她总是反复想起十四岁之前在青衣道的时光。

  那时习武苦,读书苦,时常跟着一群没长几岁的师兄师姐出外行走江湖更苦。

  仅有的温软时光,便是隔三差五收到父亲自帝京千里发来的家信。

  父亲常在信中与她讲起家中闲事,讲他自己幼时在东都老宅时的见闻,讲帝京风光,族中人情,太子新立,长姐在学堂闹过的笑话,母亲发过的脾气,与家中交好的几大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情谊与利害……

  年幼时识字有限,每每收到家信,只能执拗地央着师父替她念一遍。

  开蒙后她在识文断字上很是下过一阵苦功,为的就是不愿错漏家信中的一字一符。

  她自幼寄养在外,多年来从未踏进傅府一步,却凭着父亲的一封封家信,倒也从未错过家中大小消息。

  七岁那年,在她终于可以独自看完的头一封家信中,父亲新添了一笔内容:

  为父新收一徒,较你与云薇只长数月,却性子顽劣桀骜,竟连声师父也不肯叫的。

  不过吾儿不必担忧,为父少年时也曾号称“东都小霸王”,对这样被骄纵的熊孩子岂有治不了的?照死里打一顿也就好了。

  对了,还未将他的身世说与你听。

  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扶风梁氏七十一代,排行第三,字齐光。

  从那之后的很多年里,父亲的家信里总是常常出现关于“梁家老三”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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