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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恃宠而娇_许乘月【完结+番外】(58)

  两人便一路行出,向南城门外去。

  银月高悬,夜色沉静。

  傅攸宁真是个脑子慢的,走着走着忽然又讶异地偏头看向傅云薇:“不对啊,孟府在北城吧?”

  傅云薇在浅露帷帽里翻了个白眼:“我同夫君说过,今日回家陪母亲,就在母亲那里过夜。”所以她本就是要回傅府祖宅的,自然是走南门。

  “我就说那孟无怠怎的这样心大,任你半夜在外头瞎晃荡也不差人找找。”

  “我哪有瞎晃荡,若不是为着你的事,你当我爱跑这一趟啊?”

  傅攸宁听着她似讽似怨的软软语调,莫名想笑。

  她与傅云薇啊,打小也不养在一处,从无机会像别家姐妹那般,穿同样的衣裙,读同样的书,打打闹闹吵架斗嘴。

  性情不同,人生路径也迥异,不知对方喜好,不明对方志趣……若是寻常相识,怕是连朋友也做不成的。

  她俩,其实都不知该如何同对方相处吧。

  “孟无怠他……”傅攸宁想问,他待你好不好?却还是又将话忍了回去。

  便是不好,她也不能上门去揪着对方衣领理直气壮地讲一句,“好生待我姐姐否则我打断你狗腿”。

  傅云薇倒像是明白她想问什么,便将话接了下去:“他待我很好,孟府中公婆、叔伯、姑妯也都不是难处的,三个孩儿还懂事,就是最小的那个姑娘被惯得皮了些……”

  说着说着,傅云薇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才想到,自己虽羡慕傅攸宁天高海阔的人生,可这样寻常女子的大宅生活,于多年独自飘零在外的傅攸宁来说,又未必不是遗憾。

  傅攸宁见她踌躇,便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笑道:“你我之间这宿怨,说到底也没个对错。总之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不易,各有各的意难平。实在也没法像一对闺中好姐妹似的分享心事。”

  “若真可怜我,你就该同我讲说,你多年来屡遭夫君毒打;孩子们成天上房揭瓦;公婆一顿不找你麻烦就吃不下饭;叔伯妯娌总想着帮你夫君纳妾……如此甚好。”

  见她说着说着竟捂了肚子无声大笑起来,藏在帷帽里后的傅云薇也是没好气地笑了:“那你就该说,你在江湖上食不果腹,师门恨不得将你除名,在绣衣卫成日遭人白眼,梁三哥……”

  说到梁锦棠,傅云薇又倏地闭嘴了。

  其实,傅攸宁的师门究竟所行何事,傅云薇至今云里雾里。若非母亲要让来寻她,提醒她梁锦棠并非适合她的良人,傅云薇倒觉着……

  傅攸宁与梁锦棠,是该在一块儿的。

  当年梁锦棠还在父亲庭下承教时,母亲总以为梁锦棠是喜欢自己的。因为母亲说,他总爱瞧着你。

  傅云薇却一直都明白,不是的。梁锦棠瞧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像是透过她,在瞧另一个人。

  傅云薇想起自己出嫁时,梁锦棠以兄长之仪陪父亲送自己出阁,还送了一颗极珍贵的火齐珠给她添嫁妆。

  她还偷偷对梁锦棠打趣说,梁三哥,母亲总隐隐担忧,怕你会抢婚。

  梁锦棠只回,没有这样丧心病狂的兄长。

  她就笑着闹他,你打小一身匪气,才不是好人。若是你心爱的姑娘,你定会抢。

  那时梁锦棠盯着她的脸怔了半晌,才阴森森笑道,何必要抢?谁敢抢小爷的姑娘,我屠他满门。

  大约傅云薇比梁锦棠自个儿都先知道,他有多珍视他心上那位姑娘。

  便是说狠话时,也不舍得伤她,只拿旁人出气。

  可如今傅云薇却清楚,这些事不能提的。否则傅攸宁就更走不了了。

  她与母亲的心思一样,她愿傅攸宁活着。不论她活得好不好,至少,活下去,一切才会有机会慢慢好起来。

  傅攸宁见她提了梁锦棠又像被惊到似的住口发怔,便随意笑笑:“你同母亲讲,我天份不高,在师门也没做到什么要紧事,寻常不会出什么事。”

  “便是出事,我也只是双凤堂傅家的孤女,无需谁共担。她若想帮我,便去顾着傅维真吧。小小年纪独自在外,总是不易的。”

  “至于梁锦棠,”傅攸宁望望当空明月,心中怅然,“我还没想好。不过请母亲放心,我总会想明白的。”

  齐广云从前说过,每个好姑娘,都会有一颗糖。

  傅攸宁想起春猎前梁锦棠送她的那一盒梅子饴,忽然就很想哭。

  她可以将梅子饴装在小竹筒里,带着去范阳。

  可她没法子将梁锦棠装在哪里,带着去浪迹江湖。

  ****************

  一路闲话几句,果然遇到带队夜巡的程正则。傅攸宁只说这是线人,程正则便给放了行。

  送傅云薇出了南门,亲眼瞧着她上了傅府的素青锦马车,傅攸宁才又一路折回梁锦棠的宅邸。

  这通夜折腾下来,已是正丑时。

  她怕吵着人,便从客院外的大榕树借力翻上墙,哪知刚在墙上立稳,却被吓得不轻。

  银白袍的梁锦棠披一身月华,静静伫立在院中,目光怔怔锁着这方寸墙头。

  傅攸宁大惊,忙中出错,很没脸地就自墙头栽了下去。

  幸亏梁锦棠眼疾手快,倏忽之间就已过来将她接住。

  虚惊一场的傅攸宁赶忙挣扎着要从人怀里爬起来,哪知对方非但不放人,还违规地拿那张美人脸笑得好得意。

  “我正赏月呢,还可惜这样好的月光带不回房……”结果就有一朵月华自个儿掉进怀里来。

  他此刻这样笑法,当真是俊翻过去又美翻过来,傅攸宁看得心中直打颤,连忙抬手捂住自己快被闪瞎的狗眼。

  卑鄙的美人计。

  梁锦棠不知她在咕囔什么,带笑的脸略凑近她:“敢不敢把手拿开?”

  “敢!”傅攸宁悲壮地放下手,红着脸英勇地与他对视,“那你敢不敢把手拿开?”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公平。对不?

  梁锦棠却遗憾地摇了摇头:“不敢。”这朵月华是兔子变的,一放就跑了,很难抓的。

  傅攸宁想咬人。

  接连发生太多事,她脑子其实乱得很。她不聪明,许多大事总是要想很久,更惨的是,有时想很久,也仍是不知该怎么办。

  她一直不知该拿梁锦棠怎么办。

  见她发怔,梁锦棠很恶意地紧了手上的力道,笑得很流氓:“你瞧,我又救了你一命。照话本里的情节,你这时该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才对。”

  “那你该哭着喊着跑走,并对天起誓今后若再瞧见哪个姑娘受难,也绝不手贱去救。”傅攸宁尴尬地红着脸看向一旁,努力地试图挣脱。

  “唔,好,我发誓,今后若再瞧见哪个姑娘受难,绝不手贱去救,”梁锦棠略一沉吟,立马就愉快地决定了,“但我不会哭着喊着跑走的。”

  若有必要,他甚至想试试,哭着喊着求这姑娘赖着他,也不知能不能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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