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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_卫风【完结】(6)

  吃完了就开始背宫规,上面的人念一句,她们跟着诵一句,宫规其实不长。可是很拗口,阿福努力的记住。下晌一起穿过院子出了门,在一个不大的花园里拔草。

  拔草的时候没人盯着她们,大家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手脚都还算麻利的。

  姜杏的手正要揪起一丛细叶子的时候,阿福赶紧拦住她。

  “怎么啦?”

  “这是兰草。”

  “兰草不是草?”

  阿福想,姜杏以前大概真的从来没弄过花草的。

  “这个叫兰花。”

  “哦。”姜杏儿话扯远了:“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叶子。你家种花吗?”

  阿福想,我家是不种的,但要解释起来,就要说很多话了。

  所以她含糊的嗯了一声。

  太阳暖暖的照在这里,有些花已经长出了花苞,阿福想,如果就这么和花草打交道,当个十几二十年差,再出去,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就在她刚刚这样想的同一时间,忽然一声尖厉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姜杏儿蹲在那儿正翻土,吓的一屁股坐到了泥里。

  其实那声音应该离的很远,但实在叫的太惨,阿福觉得那声音简直象把刀子,直直的从耳朵眼捅进去,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的。

  阿福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姜杏儿抱着肩膀直哆嗦,旁边的人个个面带惊恐。

  不是以前就没听过喊叫痛呼,但是,阿福想,听到隔壁妇人生孩子,一脚踏进鬼门关,叫的都没有这么惨。

  徐夫人和另一个女人一起走过来,那个女人穿着鸦青色的宫装,梳着髻,脸上敷了粉,也画了眉,比徐夫人还要严肃。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小姑娘们看一眼,就又匆匆走了。徐夫人把阿福她们召集起来,拔草终止,她们又返回那个小院子。

  没有人说不许议论,但的确没有一个人提起那声音。

  一天里的第二餐,是混了豆的蒸饭和腌菜。阿福有点吃不下去,虽然很累很饿。

  拔过草的手心火辣辣的疼。

  阿福想说话,但是不知道和谁说。

  而且,别人都不说。

  阿福做了恶梦,梦里的情景记不清楚了,一个接一个的,让她睡不踏实,忽然听到嘤嘤的哭泣声,阿福猛然惊醒。

  不是梦里的声音,是有人在哭。

  睡在她里面的那个女孩子坐在枕头旁边,捂着脸。月光从窗隙中照进来,屋里并不显的太暗。

  “你怎么了?”刚醒,阿福的嗓子有点哑。

  她吓一跳,一边抹脸,一边含糊不清的解释什么。

  阿福没听清她说什么,但是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尿床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福想了想,让她把褥单拿下来,褥子拿到屋外去晾,褥单洗一洗。

  这个孩子大概刚十岁,阿福帮她从屋后面找了盆,舀了缸里的水一起洗,尽量不发出太响的声音,拧干水,再晾起来。绳子上还晾着她们白天用的抹布。

  “我,以前不……”她期期艾艾的想解释,阿福只说:“快睡吧,你和我盖一条被,明天还得早起。”

  “我叫洪淑秀。”她说。

  阿福也说了名字,她红着脸说:“阿福姐,你……别跟旁人说。”

  “嗯。”

  也许是白天吓着了,也可能到了新地方不习惯,或是晚饭的咸菜让人口干,多喝了水。

  阿福记得那天的月亮倒映在木盆里,破碎的,银亮的。

  过了两天,徐夫人开始让她们背诵出宫规来,背不出来的要挨打,还没有晚饭吃。

  阿福背出来了,姜杏儿和洪淑秀却都挨了打。

  阿福想,这是因为自己毕竟大几岁的关系,能明白宫规讲的什么意思,在师傅那里的时候也写过字,看过书,所以背下来不难。但对美杏儿了洪淑秀来说,大概要难的多。

  除了阿福,还有一个姑娘全背了出来,晚上只有她们两个坐在那里,吃饭。

  不知道原因,这顿饭反而丰盛了一些,饭里掺有豆子和小米,菜是炖的萝卜,还有一碗汤。

  那个女孩子抬起头来朝她笑笑,小声说:“你叫阿福是吗?我听见别人这么叫你。我叫慧珍,陈慧珍。”

  她皮肤很白皙,眼睛水汪汪的,长相虽然不是特别美,但很恬静,尤其是笑的时候。

  她说:“我家里一直种花养花,我爹娘本来以为我进了宫是服侍贵人呢,没想以还是伺弄花草。对了,你家里做什么呢?”

  阿福咽下一口饭:“卖酱菜。”

  “啊,那你没有跟管厨饪的人走啊?”

  其实酱菜啊……阿福可真不喜欢。

  因为好长时间总吃酱菜,还是腌的最差的,不好卖的那种。

  咸的发苦。

  过了小半月,出了一件事。

  好几个女孩子头上染上虱子了,也说不清是谁传给谁的,徐夫人发现之后,脸色很不好看。那天晚上就让人来给她们剪头发,用一种苦而臭的药汁洗头。

  一个姓胡的女孩子在老宫人举起剪刀来的时候,忽然大声尖叫,一把推开那个人朝外跑。

  屋里一下子乱了套,慌乱中不知道碰在什么地方了,阿福的手背破了。地下是没打扫的被踩的狼藉不堪的剪断了头发。

  有人追了出去,有人留在屋里,面面相觑。

  最后那个女孩子没再回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能被送回家了?或者,打发到别处去了?

  其他人的头发都被剪了,阿福的头发被剪到了耳朵下缘,陈慧珍拿着扎头发的丝绳在那儿默默落泪。

  阿福只安慰她:“会再长长的。”

  阿福不那么爱美。虽然以前在家也听说过为了治虱子治头癞有人把头发剪短或是刮光的,但是没想到没落到自己身上。

  “我明明没染上……”她还是委屈,她挺爱惜容貌的,头发平时也都梳的特别整齐。

  “哎,你说,那个胡家姑娘,她去哪儿了?”

  阿福摇摇头。

  这样单调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她们除了负责管教的徐夫人,还见过一位林夫人,她教她们穿衣,梳头,行礼,走路……教导许多东西。

  在宫中昂头挺胸大步走路那是贵人的权利,她们走路时须要视线下垂,不可东张西望,步子要轻,裙幅不可扬起……

  她们也去别的地方打扫过,去别的花园里拔草。贵人从来没见过,只见过比她们大的宫人,还有宦官。

  陈慧珍纳闷,晚上躺下了还说:“怎么一个贵人也没有见过?”

  洪淑秀小声说:“贵人……长什么样?”

  她为了怕再出岔子,晚上都不敢喝水了,再渴也不敢喝。

  姜杏儿也插了句:“贵人啊,一定长的好看呗。我们村东头有个王善人家,她家娶的媳妇可俊了,穿的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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