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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_浣若君【完结+番外】(105)

  至于将来,她从墙上揭下那幅卷轴,提笔,在画的末尾处提笔书了几个字:陆莞莞自画小像。

  停笔,她道:“去,传陆丰来,让他快马加鞭,把这幅画送到长安,送到东宫,亲自送给世子李昱霖。”

  陆莞莞一把就攥住了陈蓉的手:“娘,那分明不是我,您为何要写这样几个字上去?还把画像送给东宫世子?您这不是帮倒忙吗?”

  陈蓉道:“你可知道李昱霖是什么人?老皇帝之所以封李承筹为太子,多一半的原因就在于他,天纵英姿的少年英才,九武之尊的不二人选。郭嘉和太子已成死对头,总有一人要先死,徜若真是太子先去,你有可能不必入东宫而直接入宫呢?”

  陆莞莞于皇后之位倒没什么兴趣,自来见过的天纵英才,也只有郭嘉一个,听说有那么个男子,出身皇族,俊如神谪,重要的是,将来总有一天会是九五之尊,只可惜自己远在甘州这小地方,空有容貌而不能为他所看到,心中那份遗憾着实难安。

  画中的女子与陆莞莞容貌有七分像,但又灵动流转,跃然纸上。既陆莞莞的人短时间内到不了长安,先拿幅画儿先声压人,在李昱霖心中占一席之位,后面的事不就好办了?

  于是,夏晚的绘像,经过太子之手,最终以陆莞莞之名,被送到了东宫世子李昱霖手里去了。

  方才挨郭嘉打的时候并不痛,而且也没有因为痛而喊过一声,这会子夏晚替他擦拭伤口了,郭兴才呲牙咧嘴的叫了起来:“疼,阿昙,真疼。”

  夏晚拿温帕子替他蘸着脸上的血,煮的滚烫的白鸡蛋,亲手替他滚着眼眶里的淤青:“该,活该你挨打。我的甜瓜差点叫人杀了,你还瞒着凶手,要我说,郭六畜就该狠狠打你一顿,打醒你这猪脑子。”

  这还是有夏晚以来头一回叫郭六畜,屋外瓦梁上的郭嘉听了,莫名亲切,激动的眼泪都差点要崩出来,恨不能翻上几个跟头,再围着夏晚打几个转儿,若有尾巴,狠摇上几摇。他的小夏晚不止容颜绝殊,美到叫人惊叹,性子还是原来那般的泼辣,听着就叫人从心眼儿到头发梢子都服服帖帖。

  虽说嘴里骂着,夏晚的手可一丝儿都没停,继续替郭兴擦拭着脸上的伤。

  “莲姐儿也是苦,陈雁西欺负了她,孩子又不是自己养大的。陈宝也不过个孩子,一时走岔了路。我跟莲姐儿说一声,让她去长安的时候把陈宝带走,咱们甜瓜就能好好读书了。”一语未落,夏晚蘸血的帕子在他脸上重重一揉,疼的郭兴五官都扭曲了。

  “小时候杀鸡,大来杀人。小时候杀人,大了作甚?郭六畜当初就叫陈雁西差点儿给害死,如今轮到我的甜瓜了,还要叫陈宝的儿子杀了你才高兴?”夏晚声音略高:“凭什么,甜瓜父子欠他们的?”

  瓦脊上的郭嘉笑的直发抖:看吧,果真是我儿子。

  从夏晚这儿给郭莲求情是没戏了,郭兴顶着两只熊猫似的眼圈儿,怔怔望着夏晚,一眨眼睛,一包的泪,再眨眼睛,又是一包的泪:“阿昙,照顾好咱的甜瓜,至于我,我一辈子都是阿昙的丈夫。你只要记着我这一句就好,但我怕是不能再呆着了,毕竟郭六畜如今人大势大,我是真怕他要杀了我。”

  坐在他对面的夏晚缓缓解了面巾,叠整齐放在桌案上,淡淡道:“睡吧,他要杀你,就先杀了我。”

  ……

  “只要你不离,我和甜瓜就不弃你。”夏晚又道:“但你得把甜瓜也当成你的命,徜若再有一回糊弄我的甜瓜,让我的甜瓜再受险,我就把你从这家里踢出去。”

  “郭六畜咋办?”郭兴道:“虽说我要真出拳头,打他肯定不是问题。但他……”人家郭六畜占着理儿呢。

  夏晚已经上床了,抱臂坐在床上,烛光下一双眸子略眨了眨,曾经清澈如水,如今却似沉潭一般幽深,她道:“在跳河的那一日,我就和他完了,睡吧。”

  一张六尺宽的大架子床,居中而放。夏晚踞守在一头,郭兴唯有半个屁股斜搭着,半个人还在地上了。寂静的夜晚,远处偶有犬吠,瓦檐上悉悉祟祟,似有老鼠走过。也不过转眼之间,夏晚忽而坐起来噗的一口熄了灯,屋子里就彻底的黯了。

  屋外瓦脊上的郭嘉望着当空一轮秋夜明月,一口陈了七年的浊气,总算吐了出来。

  曾经恨不能把血淋淋的心捧出来,捧到他面前的夏晚,那样绝决,于人世不带丝毫流恋而跳河的夏晚,和如今平静的仿如事不关已的夏晚,想要找回她的人,大概不算难。

  但要追回她的心,也许真得淌一遍奈河桥。

  可是怎么办了,今天晚上他心里不舒服,这整个六道巷的人,就都别想睡觉。

  郭嘉笑了笑,跃下瓦脊,大步走出巷子,在明月照洒下空无一人的街头站定,环顾左右看了片刻,忽而一脚就踹上了晋江当铺的门板。

  第74章

  也不知是那个疯子,隔半个时辰就砸一回晋江当铺的门板,等伙计们冲出来了,找不见人,只等伙计们刚躺回床上,他又开始砸,整整闹腾了半夜,直到大家伙儿都跑不动了,索性也不睡了,只好明火执仗,守在当铺里。

  三更时,天子宠臣郭嘉带着他的金吾卫,大摇大摆登场。梁清率着金吾卫们,不由分说上前,将当铺中所有伙计反剪,转眼之间齐齐拿下。

  郭兴原本对自己是没自信的,一直以来,他以为夏晚如今相貌变好了,只要遇到郭嘉,只要郭嘉肯点头,以她当初的性子,立刻就会反扑上去,从此之后,仍旧变回原来那个小跟班儿一样,眼睛里只有郭嘉的小夏晚。

  谁知她非但没有,反而如此坚定的就站在了自己一边。

  他也叫外面那疯子折腾了个半死,一回又一回的跑出去。夏晚自然也没有睡稳,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得到外面的人是谁。

  终于,郭旺在窗外说:“阿昙,要不你出来看看?”

  夏晚还穿着中衣,取了件牙白色的袄儿披上,连头都未梳就出来了。孙喜荷早在外头,一见夏晚出来,叹道:“疯了,郭六畜疯了,他这是准备要反天了这是。”

  一把推开门,整条巷子里皆是金吾卫,一人手中一根火把,全背身靠着墙,郭嘉就在院门外,还是那件朝服,头发略乱,长腿歪着,松垮垮抱着臂,郭兴站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见门打开,他倒没什么官爷脾气,立刻双膝一屈,就跪到了地上。

  夏晚随即关门。

  靠在门上深吸了口气,她转身出门,回头狠狠瞪了郭嘉一眼,郭嘉只得站起来,跟着她进了巷子。

  仍是方才他打人的地方,当铺的后院。

  她一头长发柔润婉蜒,对着葡萄架,薄而瘦的背挺的笔直:“有什么就现在说,说完了便走,我听着。”

  “晚晚。”郭嘉一步步往前走着,双腿如陷在泥泞之中,拨不动,迈不开,就如同七年前远远看着那件白底红点儿的小袄子,一步步走向黄河边时,可以想象到她投河时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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