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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_浣若君【完结+番外】(15)

  夏晚紧攥着郭嘉的手,眼看老爹步步逼近,便缓缓往郭嘉身后缩着,她是打死都不肯再回红山坳。

  郭嘉一只手格外有力的回握着夏晚的手,低低说了声:“有我。”

  他上前,拱拳问呼延神助:“提督大人,但不知您所为何事而来?”

  呼延神助一伸手,立刻有人捧过一张拓图来。

  所谓拓图,便是在石碑或者雕有纹字的壁板上,涂以牛胆汁,石墨等兑成的颜料,然后用宣纸将它上面的字或者形样拓下来,然后成图。

  这是一幅非常大的拓图,上面拓着两行青绿色的大字,端地是书的龙飞凤舞,刚劲非常:别后三年望相见,人生几度三年别。

  黑袍上金丝熠熠,呼延神助一步步走近夏晚,于正午的阳光下,两目温温扫视着她,柔声道:“当年北齐大军兵临金城关,金城关眼看要失,夏晚姑娘以女魃娘娘之身,欲平战神怒火,消解他的思念,引他从天下降对抗北齐铁骑,这是咱们整个关西人都知道的英勇事迹。”

  夏晚亦在看他,心说,鬼话而已。

  她当时也不知叫这厮喂了什么迷药,身体发软,口齿涎涎,签字画押的时候,她在不停的哭,求他放了自己,放自己回水乡镇,这呼延神助将她搂在怀,细声的安慰着,骗她相信自己是上古女神女魃转世,自愿上天,平息战神蚩尤的怒火,连那朱砂都是他压着她的手摁的。

  那时候,她心里只有四个字:装神弄鬼。

  夏晚干干脆脆,拉过郭嘉的手道:“如今我已经嫁人了,也圆房了,让你家那死鬼蚩尤忘了我吧。”

  呼延神助笑着,转而去看外面看热闹的人们,抱拳道:“诸位父老乡亲,半个月前本提督率兵与北齐在龙耆城外一战,惨败而归,非是本提督带兵不力,而是因为,兵主蚩尤穿着明光铠甲,骑着青骓,手持青铜斧,降于北齐,率兵来杀,杀到我们大魏将士措手不及。”

  ……

  “后来,我们遣探子至大齐境内,才知大齐也修了蚩尤祠,而且每隔一个月,便寻一位相貌绝美,才及金钗豆蔻的少女做祭,只求战神能因这些貌美少女而忘了女魃娘娘,正是因此,蚩尤才会转而投靠北齐一派。”

  呼延神助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起了哄闹,有人道:金城关失,那咱们水乡镇也保不住了。

  又有人道:冬麦苗儿才返绿,徜若叫北齐骑兵一踩,这一年的口粮可就全完了,这日子可咋过哟。

  渐渐儿的,人声如沸:既兵主想要夏晚,就把她洗干净了送过去多好?舍她一个,保咱们水乡镇,保咱们整个甘州,我们都有孩子,都有亲人,夏晚不过一个孤女,虽说死了,可她是战神的正妻,战神睡了北齐那么多漂亮姑娘,仍还忘不了她,可见她在战神心中的地位。

  ……

  呼延神助再回头,两眸和煦盯着夏晚:“吾自认领战不力,但兵主于石棺上刻字,唤你前去,可见他三年前放你,不过是想等你长大而已。

  三年之后望相见,人生几度三年别,夏晚姑娘,兵主乃是你累生累世的爱人,如此深情诗意的相邀,你又怎能不去慰籍于他?”

  夏黄书亦道:“可不是嘛晚儿,你是兵主的人,人家兵主放你回家让你息养长大,如今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这一回,你非去不可。”

  夏晚觉得攥着自己手的,郭嘉的手格外有力,捏到她指骨挤在一处,生生儿的疼。他显然也很激动,不过是强撑着而已,薄唇凝成一道缝子,紧紧盯着对面的呼延神助。

  他不过个细瘦高挑的少年,呼延神助虽矮他半头,身材精硕,气宇轩昂,却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俩人对视,青葱少年对着苍山老雕一般。

  “晚晚,你先进西屋坐着去。”郭嘉忽而松手,柔声说道。

  第11章

  因为是傍晚从瓜田里捡回去的,所以夏黄书便给她取了个晚字,在家时,孙氏都是叫她尕娃。

  晚晚二字,还是当初呼延神助叫过的,夏晚听了便头皮发麻,但这两个字从郭嘉嘴里出来,格外的温柔细腻,却是叫原就给呼延神助吓到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的夏晚给了莫名的助力,她觉得自己的腿能走了。

  夏晚一步三回头,时时回头,都见郭嘉站在原来的位置,青砖色的短衫,紧束的腰线格外有些纤韧。

  他看起来那么瘦,身子还有病,怎么对抗关西大营的提督总兵啊。

  她转身进了西屋,吴氏一双细软软的热手随即揽了过来,柔声道:“别怕,六畜和那提督认识,只要说一句,这事儿就会过去的。”

  夏晚没有吴氏那般的乐观,望着院子里的郭嘉,心说阿弥陀佛天神保佑,他只要此刻不厥过去晕在当院,我就万事大吉了。

  “我公公呢?”夏晚又问吴氏:“他不是当过兵的么,怎的也不出来帮郭嘉挡一挡?”

  吴氏看样子是又犯疯病了,痴兮兮的笑着:“地主家那有闲的时候啊,他在后院拿把大斧子劈柴了。”

  夏晚心说这可好,关西大营的提督都杀上门了,老公公居然还不忘劈柴,他如此勤劳,不做地主谁还能做地主,可大事怕是指望不上了。

  她一踮脚,从书架上取了把腰刀下来,柔声道:“娘,您到炕上去躺会儿吧,我在这儿坐一会儿。”

  若呼延神助敢硬来,要从郭家抢走她,夏晚拼死,便死在这间屋子里,也绝不会跟他走。

  如此想着,她腰刀都摁到脖子上了,便见郭嘉忽而抬步,朝着那幅拓画走了过去。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捏上自己青茬点点的下颌,扭头颇为玩味的看了呼延神助一眼,忽而仰脚过头,一脚下来,就把那幅拓画踹成了两半。

  撕拉拉的扯纸声,两边廊下的士兵们齐齐拔刀,整个儿就围了过来。

  呼延神助也气懵了:“郭六畜,你疯了,这可是兵主蚩尤的亲笔。”

  郭嘉回过头来,瘦瘦的身材,背似把利剑一般挺直,声音格外的低:“大师哥,当初你拿夏晚做人头献祭,我报到师父那里,师父曾说,呼延神助那个含鸟猢狲,是我师门之耻,天下最腌瓒的婆娘都不如,他若再敢拿活人献祭,就是丧尽天良,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玄真派弟子,捉住了就往你的头上撒尿吐痰,一人一口糊了你,也不能消他之怒。”

  骂一句,走近一步,这穿着麂皮长靴的,地主家清清秀秀的大少爷骂起脏话来,唇角微翘,一口长安官话,字正腔圆,铿锵有力,脏话从他嘴里出来,不叫人觉得反感厌恶,反而格外的好听。

  在场无人闻之不变色,呼延神助唇角直抽搐,亏得忍功好,但那笑就跟画上去的一样勉强。

  郭嘉之所以叫呼延神助为师兄,是因为他们曾共同拜师于一个门派,一个师父。

  那是位于昆仑山上的玄真派,道号浮屠子的老师尊。

  不过,呼延神助是自幼长于门下,得浮屠子亲身传授武艺的大师兄,而郭嘉则是浮屠子云游到水乡镇时,觉得郭万担的瓜格外甜,为了换两只瓜吃,胡乱点来的关门弟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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