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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_浣若君【完结+番外】(232)

  当然,从此之后,大家对于郭六畜这个驸马,非但不会再加一句骂语,反而极尽溢美之词。

  总之,从此之后,长安城的人都知道,郭驸马在家洗衣做饭跪搓衣板,只怕连恭桶都刷,所以,公主才心甘情愿,跟他住在两扇小如意门,一处浅浅窄窄的,四合院中。

  当然,从此之后,长安妇人们的地位也在家中提长了不少。妇人们但凡骂起男子,都要加一句,你看人家郭六畜怎样怎样,再看看你。

  宫里,长乐殿。

  皇后正在和皇帝呕气儿。

  孔心竹穿着件家常的中单,斜坐在床上,脸儿黄黄,眉儿疏疏,噘着发白的唇儿,毕竟四十岁的妇人了,到底不比身旁伺候的那些宫婢们更娇媚。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李燕贞看来,她倒比那些少女们还可爱几分。

  他的手轻轻触上她的肩头,孔心竹随即一耸肩,歪向了另一侧。

  却原来,皇帝虽说身在病中,但皇后居然怀了身孕。

  初初证出孕脉来,李燕贞极为高兴,有朝臣来见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朝臣可没他那么高兴,毕竟做了皇帝,身体是一等一的,瞧着走路都要人扶,上床居然还能御妻,正要叫他身体好起来,哪还了得?

  于是,不过半个时辰,便有朝臣上疏,让皇帝注意身体,也劝皇后要进贤言,顾大局,而非以色取媚于丈夫。

  这下倒好,孔心竹多爆的脾气,立刻就骂上李燕贞了。

  她道:“我这把年纪了,居然叫朝臣说个以色取媚于丈夫,这叫什么事儿?传出去,我还活不活了。”

  李燕贞道:“朕不是当时就骂回去了?”

  孔心竹更加生气:“皇上那能叫骂?您说,朕幸的是皇后,又非宫中婢子,或者色相娇美的妾室,况且,也正是为了绵延子嗣,朕才与你同房,这与媚又有甚关系?”

  孔心竹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可就是心里格外的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她的悲伤不是装出来的,是真正被某种东西击垮,挺都挺不起来的那种无望式的悲伤。

  李燕贞近来身体好了许多,当然,若非身体大安,也御不了妻不是。

  听外面人禀说公主驾到,李燕贞转身便走了出来。

  女儿也怀孕了,倒不是郭嘉说的,而是给太上皇诊过脉的御医告诉皇帝的。李燕贞见女儿鹅圆一张脸儿,抿唇笑的格外温柔,遂笑问道:“为何不进去,要在外面站着?”

  夏晚道:“女儿想出去走走。”

  于是,俩父女就从廊庑一直游过去,游到了长乐殿的后殿。

  夏晚见李燕贞闷闷于怀,遂笑道:“阿耶可是在为母后苦恼?”

  李燕贞随即眉开:“可不是嘛,阿耶统共你们三个孩子,很想再多个女儿,可瞧皇后的样子,似乎很不开心,她这个年纪,要是心思多变,阿耶怕她会小产。”

  夏晚道:“阿耶心里一直挂念的,还是阿娘吧。”

  她对于陈姣那个生母,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显然,李燕贞对于那位一尸两命的妾室,从来没有从心底里真正放下过。

  那于李燕贞来说,才是真正的爱人,同道。有一瞬间的鼻酸,李燕贞道:“你越年长,便生的与她越像。”

  夏晚也不知明月公主,或者陈姣究竟生的什么相貌,能劳李氏两位皇帝牵肠挂肚,直到如今。

  她道:“母后生气的,非是您在大臣们面前为她辩,或者不辩,而是,您说自己为绵延子嗣故,才与她同房。

  一个女人,无论丑陋或者貌美,总是希望丈夫能爱自己的。昱瑾便是为了绵延子嗣才有的,到如今她再怀孕,您又说是为了绵延子嗣,她能不伤心吗?”

  无论丑或者美,女人都是渴望爱情的。

  一生之中,病时不离不弃,生死于共,却永远只是个在男人眼中有贤而无貌的糟糠之妻,曾经的孔心竹并不在意,因为她没有叫李燕贞疼爱过,如今,共患难过了,也得到过他的温柔了,这时候突然发现在丈夫的眼里,自己仍不过一个绵延子嗣的糟糠,那种打击,于孔心竹来说,才是她最无法承受的。

  李燕贞迟疑半晌,道:“阿耶会改的。”

  也仅仅是因为他知道了孔心竹的痛苦,然后尝试着掩饰,尝试着改而已。

  陈姣是他此生床前的明月光,而孔心竹,则永远是他闭眼天年时,安放尸骨的那片墓地而已。

  他于她没有爱,只有怜悯,为一片永远也得不到爱情的墓地所生的,由心的怜悯。但虽说怜悯,李燕贞却从不愧疚,毕竟世间能有几许女子,能真正得到爱情呢?

  大多数的婚姻也不过彼此将就罢了。

  至少,因为那份怜悯,李燕贞从此之后不曾纳过妃,不曾宠过别的女子,与孔心竹一夫一妻,百年之后,史书著注,还格外有帝后恩爱一段。

  夏晚劝罢了李燕贞,转而就准备回去再劝劝孔心竹,帝后和谐,江山安稳,她和郭嘉,甜瓜的小家庭也才会和和美美不是。

  转身要进长乐殿时,夏晚便见甜瓜和昱瑾两个皆是苍白的脸,呆滞的眼,满头大汗的跑了来。

  折过身来,她揪住了正在跑的甜瓜,问道:“甜儿,怎的啦,可是有什么事?你为甚跑的这样疾?”

  甜瓜侧首去看昱瑾,昱瑾连连摇头道:“没事,我们正在比赛,看谁能先跑到栖凤宫,给皇耶耶上头柱香。”说着,他把小甜瓜一拉,转身俩人又一阵疯似的,跑了。

  青睐殿。

  如今这一处整个儿归郭嘉所管了。

  六科,凌驾于三省六部之上,是直面皇帝,起草诏书,下达敕令的机构。所以,虽说小小六品,但一品重臣,到了六科的小官儿们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人人都是脱掉绿袍换紫袍,给事中郭嘉却是蜕掉紫袍,竟就换上了绿袍。

  相比于老气横秋的紫色官袍,松绿色的六品官袍倒是更加衬得他如修竹般挺拨,白面如玉,眉修目润。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并不大好,所以,年青的下属们,一眼望过去一抹的绿,皆是颤颤兢兢的垂着脑袋。

  “什么叫各安其位?”郭嘉冷声问道。

  无人敢言声。

  郭嘉指骨敲着桌案,一字一顿道:“你们是六科,是皇帝的手眼,而非皇帝的爪牙,六部有尚书,六部的公事,自然也是由尚书们公断,徜若断的不力,你们便可以在皇上面前谏言,公然插手,议六部的公事,你们是真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比六部的老尚书们更懂公务?”

  事情的起由,其实是因为六科都事马骥,丈着自己离皇帝更近,自以为自己比尚书们更懂公务,于是指手划脚,以致于五月的桑蚕税,于淮南多征收了一回而已。

  虽也不过执行公务中的小瑕疵,但闹到淮南,却要造成多少人家为了重新缴一回税而凑钱,揭不开锅,甚至妻离子散。

  所以,郭嘉才生如此大的气。

  “今夜全部不准回家,尤其马骥,就在这殿外反省,直到你们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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