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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幼子的从容人生_见喵晕奈何【完结】(388)

  “你姓沈,这就是你的命!沈氏嫡庶七房六百余户,若非你爹执拗不会身陷险境,父债子偿,由不得你不愿!”

  “二伯父——”

  双目渺渺的簪发老叟柱地有声,一身素布斓衫威严赫赫。

  谷氏没想到沈象奎竟然现身西山,一时间手足无措。

  “沈宅的门第已垂垂危矣,鹿鸣坊外禁军重围,万幸梁儿游学在外,幸免于难。若非他于别苑报信,老夫尚不知沈炳文他如此能为!”

  “二兄,你且听我解释——”

  “还要解释什么,方才在帐外,老朽听得一清二楚!沈家列祖列宗积得是什么德,竟然养出了他这样的畜生!”

  “桐瑚,你自问沈家到底何处亏待了你们父女,让你们要置宗族子侄于死地!”

  “够了,二兄何苦逼迫桐瑚,沈家人的脑子又不是只长在我夫女身上,是你们权迷心窍,一心要争那世家魁首,而今眼看事败了,却又想把错处往桐瑚身上推,怎么,把罪过归咎于无辜妇孺就能显出你沈家百年士族的能耐了吗!”

  “沈栗若非有所谋,又怎会被人捏住马脚,他在宫里宫外的勾连,您别说沈氏全然不知!”

  “你这妇人……,就是因为你,炳文他才与兄弟离心,与宗族离德,你,你何其歹毒,竟将我那可怜的栗儿迫害至死。”

  当初沈炳文入阁,沈家其余四位在朝的老爷全部下野,沈象奎身为沈氏的柱梁虽不甘放弃权柄,可对于沈炳文的锋芒又不得不退避三舍,原想着沈家如此牺牲能在老四荣晋首辅之后得到最大程度的回报,可到最后,沈家大宅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家继字辈最杰出的子弟英年早逝,留下长房孤儿寡母,大哥郁积于心,强撑了几年也病故了,长房的负担全压在沈栗那孩子肩上,幸而他文采斐然,能力卓著,年纪小小便立了起来,沈氏破天荒让长子过继就是希望这孩子能继承他先父的衣钵,挽起宗族颓势。

  现如今沈栗一死,不仅给人丁单薄的长房带去灭顶之灾,更是将沈家下一辈的希望泯灭了。

  瘦削的老头子似乎一阵风就能刮倒,可此刻他却将生死置之度外,孤身前往林场来为沈家长房谋一线生机。赵秉安,这个在他们眼中的莽武之后,是沈梁兄弟于这场劫难中最后一块护身符,也是沈家是否会一败涂地的关键所在,所以不管顾氏答应与否,沈桐瑚此次都必须为沈家出面求情。

  “梁儿,给你姑母跪下!问问她,到底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大兄一脉子嗣断绝,香火无承。”

  “您别这样……”

  沈梁是沈栗的嫡亲胞弟,随着兄长承嗣首辅,他在京中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再过一年,他就要下场应试,原本以沈家的地位,功名对他如探囊取物,可如今,一切都完了。

  就因为四叔祖高居首辅,所以沈栗获罪受累的便成了孕育他的长房,母亲弟弟们都被北镇抚司擒拿下狱,母家松阳吴氏三百余口亦同罪论处,沈梁举目无依,只得潜出京城投奔二叔祖,这偌大的沈氏,也只有二叔祖能庇护他。

  根本不用沈象奎说,沈梁一早就跪在地上磕头,边磕边哭,好不凄惨。

  他是真的怕啊!往日里北镇抚司就是沈家座下一条狗,沈梁连个好脸都不屑,可如今,沈栗犯事的消息传入京城,北镇抚司的宵卫第一个就冲进了沈家大宅,狼奔豕突!

  弑君之罪,罪及九族,沈家其余五房恨不得与长房恩断义绝,沈梁回大宅就是自投罗网。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了沈氏的荫庇,他又能跑到哪去。二叔祖如今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只要能保住性命,莫说只是下跪,就是让他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

  “姑母,姑母……”

  哭声哀绝,沈氏做不到视而不见,长兄当年待她甚过亲生,如今沈栗已死,要是沈梁也没了,那他九泉之下如何能安息呢,可她又不愿把安儿拖下这危险深渊,她既已嫁与师兄便要首先为赵家考虑,对赵家不利的事情她不能做。

  “梁儿,我……”

  “老夫还没倒,轮不到她一个出嫁女来掺和沈家的事情!”

  帐帘被掀起,吴肇汉小心侍奉着将沈炳文搀了进来。

  首辅党的几位骨干重臣都在外面不远处候着,瞧那神色倒是精神得很。

  沈炳文心力交瘁,也懒得再与二哥打哈哈,从露台到营帐,一路跋涉,他的官靴上都是泥泞。

  吴肇汉弯腰想将靴子取下来,却被沈炳文给止住了。

  “以后也是要登堂入阁的人了,注意体统。”

  吴肇汉哪敢承应,慌忙就跪下了,“学生能有今时今日,靠得都是恩师的提拔,在您面前,岂敢提体统二字。”

  “唉,你较之旭宁就差了一分胆略。也好,如今的时局于我等不利,谨慎掌舵总比冒进来得强。”

  “回京之后稳住吏部上下,沈栗之案你莫要插手。”

  “可是……”吴肇汉侧身瞄向帐内的另一位沈老大人,欲言又止。

  “赵明诚的牌面还没有亮,现在贴上去只会被他敲竹杠,沈栗之死不过是敲山震虎,你的眼光要着眼于大局。好好想一想,赵明诚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何物,他最忌惮的又是何事?”

  “是,刑部尚书一职?”

  “然也,他请出了苟俪旬那个老狐狸,又串联了内阁里其余几位阁老,为的不过是独霸刑部那块地盘。如今老夫身涉污案,短期之内不能治理朝务,你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内阁关于刑部尚书的票拟,待皇帝伤愈之后极力推举黎焕中上位。”

  “可黎太傅的立场与我们也是敌非友啊。”

  “糊涂,黎焕中就是个空有虚名的包袱,把他甩向刑部是为了让保皇党与湖湘自相残杀,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还要老夫掰碎了教你吗!”

  “学生愚笨,让老师失望了。”

  “罢了,不摔打不成器,老夫说多了反讨人嫌,你自己拿捏分寸吧。”

  沈炳文摆摆手,示意自己困乏了,让帐里帐外的人都散了。

  吴肇汉抿着嘴唇,恭恭敬敬的退出来,看着蜂拥而至的大臣,他摇了摇头。新任吏部右侍郎瞿国栋尤不甘心,仰起脖子望了这帘幕好几眼,直到许久之后仍无动静才死心离去。

  吴肇汉看着远去的那一行浩浩荡荡的人马,不由得攥紧拳头,他才是被老师属意的继承者,这姓瞿的除了家世哪点比得过他,若非瞿家在江南积威甚广,他也配和自己并肩。

  帐内,沈梁几人仍在,可谁也不敢再哭嚎。沈炳文半支立在卧榻上闭目养神,对二兄沈象奎的打量毫不在意。

  “沈栗的尸首已被司礼监收押,老夫无能为力。”

  “炳文,看在大兄的份上,你就对长房留下的这点血脉施以援手吧。”

  “四叔祖,我不想死啊!”沈梁亲眼看见四叔祖首辅余威尚在,当即眼中淬出希望的火花,他爬到卧榻边,颤抖的捧着沈炳文的手,满眼都是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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