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真的对这种事很生气。她觉得这种不争气的宗亲,会败坏父皇的名声。
就算这人是不起眼的旁支宗亲又如何?民间百姓才不在乎那么多,他们只会指着整个谢氏骂。
于是元晖哄了她一路,还从车中的果脯盒子里摸了蜜枣出来喂她。谢妙没对那人消气,倒被他给搞无奈了,一把拍开他的手:“五哥你干什么啊!我不是小孩子了!”
哥哥们打小就爱拿点心蜜饯一类的东西哄她,弄得她**岁那时一度胖得有些过火,后来窜了个子才又瘦下来。
元晖便笑了声,将那颗蜜枣丢进了自己嘴里:“别生气了,跟这么个人不值当。四哥一会儿必会严办,你消消火儿。”
谢妙一喟,努力地平复了一番心神。然后就倚到元晖肩头,抱住了哥哥的胳膊。
“困啦?”元晖噙着笑问她。她用完午膳准困,若不让她睡,她下午便总是一副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模样。
谢妙就这么睡了过去。骑着马押着人随在车边的陆麟一直笑听着车中对话,眼下见没声了,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
秋风正好将车帘吹起了一个角,他便看到敏熙公主倚在五皇子肩头,睡得十分安详。
她面容白皙,面上的桃花妆温温柔柔的,鬓边垂着乌发,像书中所写的那种善良贤慧的女孩子。
可适才在酒肉大坊里,她又霸气得很,张口便是“凭你也敢仗着宗亲的身份在这儿欺负人?”。
果真是被帝后和皇子们悉心捧大的公主。
陆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会儿,发觉不妥后,又强自拉回了视线。
然后他心下自嘲着啧了啧嘴:反正她看不上他。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履历曾被呈到她面前过,最后不过石沉大海罢了。
半个时辰后,几人进了宫门。谢妙小睡了一觉后精神也好了,挑开车帘见陆麟押着人就要往东去,便唤了一声:“陆大人!”
陆麟停下脚,又折回来两步。谢妙搭着宫女的手下了马车:“我也去东宫。”她恨恨地看着那宗亲,“我要看看四哥怎么处置他。”
那宗亲打从知道她是敏熙公主后就吓得酒全醒了,当下一个字都不敢说,欲哭无泪地杵在那儿。
陆麟只觉她每说一句话,自己的心跳都要乱上一阵。望着她怔了半晌,才道:“……别了吧。”
“?”谢妙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为什么?”
“那个……”陆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阻拦,哑了一会儿终于寻到了个借口,就摸了摸脸颊,“殿下妆有点花。”
谢妙一下子捂住了脸,再看看五哥被蹭了一块白的肩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不由面红耳赤。
其实,她倒不在意让四哥看到她妆花,可是陆麟是外人啊,让陆麟看到,她就觉得丢死人了。
她便死死低着头道:“那……我先回去补妆了,辛苦大人。”
“……公主慢走。”陆麟脸上也莫名地发了烫。谢妙转身就走,大约是因为觉得丢人的缘故,走出一段后还按捺不住小跑了两步。
元晖目送着她,又锁着眉头看看陆麟:“陆麟,你再盯着我妹妹看,我可揍你了。”
“不敢不敢!”陆麟赶紧盯向了地面,清着嗓子向元晖一揖,便押着人去了东宫。
让谢妙比较意外的是,近来忙得据说连吃饭都在看折子的四哥在当晚抽空去了一下她的寝宫,跟她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自己怎么处置的那个宗亲。
“杖了四十,罚银五千两,革除宗籍。”
——这事详详细细地说,也就这么几个字。
于是谢妙有点纳闷起来,她认真地看了看元昕:“四哥,就这事……你不用亲自跑一趟吧!”
让个宦官来说一趟不是一样的吗!
元昕看着她笑笑:“这么不当回事吗?陆麟跟我说你今天气坏了,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早没事啦。”谢妙咂了咂嘴,“当时在气头上罢了,过去了就好了。”
嗯?
元昕品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仔细想想,陆麟今天在东宫说的那句“公主殿下十分生气,请殿下务必严办”,确实反常。
陆麟平日里不是这种会看旁人心情说话的人,他素来都是办差归办差,只按律例说话,私人恩怨都搁到一旁。
也正因为这反常,元昕把这话当回事了,怕妙妙真气出个好歹,便跑来看看。
但现下,妙妙并没有那么生气,陆麟那话……
元昕重新回忆了一番,觉得只能有一种解释了——陆麟把妙妙的情绪看在了眼里,不经意间就影响了他举止。
而且陆麟今天确实总是走神。
他便眯眼打量起了小妹:“妙妙,你跟陆麟说什么了?”
“啊?”谢妙想了想,“没说什么啊,就说让他把人押去东宫交给你,没了。”
“哦。”元昕点了点头,“你们时常见面吗?”
“没有。”谢妙诚恳道,“今天第一回 见,在大哥那里碰上的。”
……这么听来也不像有什么。
元昕到此就做了罢,跟谢妙又随意闲聊了几句,就回东宫忙去了。
然而,千百年后有句话叫“少女情怀总是诗”——元昕这天没探出个所以然来,过了两天不到,谢妙却自己想出了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