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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青楼改作业_时绿【完结+番外】(160)

  张轩兀地睁大眼睛,僵硬地抬手抹去通红眼角趟下的泪痕。

  琴音渐渐消散时,从自己构造出的幻境中醒来的众人才恍惚地发现,他们并非登临绝顶一览众山小,而是立在晋江书院的花园子里。

  《高山》一曲共分八段,一为嵩岳峥嵘、二为昆仑嶻嶪、三为天空独嶂、四为霞起群峰、五为晴岚积翠、六为暮烟凝紫、七为蹑履思登、八为振衣怀啸。

  此时一曲已毕,张轩心中尴尬非常,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行认输,好留个面子。

  他踏前一步,拱手弯腰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再起的琴音打断。

  “先生!您……”张轩猛地抬头,直视刘拂,面上满是惊疑。

  不止是他,便是连周行等对刘拂性情熟知的人,也不觉变了脸色。

  那琴声一转,从巍峨山巅转入浩渺无垠的水域,竟是直接由《高山》之尾接上了《流水》。

  不提张轩等爱琴之人,其余学子虽只是薄晓音律,却也知道自唐之后《高山流水》便已分为二操,前八段为《高山》,后七段为《流水》,再无人合而弹之。

  而他们的先生……

  竟是重和了这二曲!

  刘拂心神已全溶于指尖思弦,对台下学子的惊讶全然不知。她双目轻阖,沉浸于琴意之中。

  离她最近的张轩将刘拂神情全看在眼中,在看清她脸上自然而然的欣喜陶醉时,心中猛然一惊。

  他突然想起,自己少年时第一次弹奏出整首曲子时,也是这般发自内心的欢喜。

  正当张轩陷入沉思时,刘拂指尖轻颤,已转了曲风。

  若说方才她的琴声,是江河湍急于礁石奇绝处激越奔流,最终注入汪洋,浩浩然不可复止,尽归于茫茫。

  那此时,仅用辛弃疾的一句词便足够形容。

  泉上长吟我独清,喜君来共雪争明。

  一词以蔽之,从容自在。

  曲毕,余音袅袅随风远去。学子们默然伫立,久久不能言。

  刘拂所奏,正是俞伯牙会钟子期时所作《高山流水》。

  除张轩外,其余学子即便只是薄晓音律,却也知道自唐之后《高山流水》便已分为二操,前八段为《高山》,后七段为《流水》,再无人合而弹之。

  除了《高山》琴谱在经年累月的传播中有所遗漏外,还因为二曲一势雄浑一势辽阔,其中意味虽有共通,但相差极大。能在曲音不断的情况下顺其自然转换心境的人,世间少有。

  可今日,用精妙技艺与引人入胜的意境奏出此曲的,不过是个少年。

  “先生,致雅自愧不如。”

  想起自己的身份,刘拂将“年岁尚轻已属不错还有很多进步机会”之类安慰用的套话全都吞了回来。

  她垂眸望向张轩,淡声道:“不论读书还是其他,不忘初心才是最重要的。”

  张轩闻言如遭雷殛,方才沉浸于琴意中时朦朦胧胧触摸到的想法,瞬间明晰起来。

  是从何时起,最初对抚琴的热爱,全部转化成了炫耀与争锋的手段?

  见他似有所悟,刘拂收回视线撑地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所有人:“今日咱们的课,便从这四善九德起。”

  ***

  及至下学后,本该准备下堂课的刘拂揽住了周行。

  刚刚起身的周行闻言,唇角不自觉溢出一丝笑意和期待:“先生,您唤我?”

  亏得郑荣不在午班,不然见到周行这般恭敬有礼的样子,只怕要惊掉下巴。

  初来京时,刘拂还与周行一同在将军府上住过数日,两人还能日日见面;后来徐思年回了金陵立牌坊,刘拂便搬去与谢显同住,相聚的时间比之之前在金陵就已少了许多;而在来晋江书院的事敲定后,刘拂就已搬入书院提供给先生的房舍,自此之后,就很难再见。

  想起方才少女眼中颤动的几不可查的情意,周行只觉一颗心都软成一片。

  刘拂先向着秦恒等人点头示意,留下他们想要回避的脚步,才重新看向周行:“阿行,你加冠礼如何筹备的?赞者大宾可都请好了?”

  在她的余光中,皇太孙跃跃欲试的神情完全无法忽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东房

  刘拂悄悄向秦恒眨了眨眼。

  得到她示意的皇太孙眸子更亮了。他久居宫中, 并无兄弟姐妹, 亦无同龄玩伴,除了卑躬屈膝不敢抬头的小太监外, 再无一个能说说话的人。

  是以当在青山上遇到刘拂时, 才会在离去时那般怅然若失。

  好在之后有缘重见,又与周行等人志趣相投, 这才有了平生头一遭的主动开口, 向皇祖父讨一道恩旨来这晋江书院附学。

  他作为大延未来的天子,科举只是他招贤纳士的手段,从未学过那刻板的八股文章。如今为了不在同窗间落了下风, 仔细钻研后才晓得八股取士是多么禁锢人心。

  一边学习帝王之道,一边刻苦读书, 所费心里比之过去不知要多上多少, 可是书院开学不过短短十余日,便已让他看透了许多过去根本触摸不到的人心。

  为君者最忌清高自诩目下无尘,百姓才是一个帝国的基石。这些道理秦恒不是不知道, 却也只是知道而已。

  如今,他是真的晓得自己想要做一个怎样的君王。

  而这一切,都是面前几人带他领悟到的。

  想起归来路上,周行夜月把酒, 带着微醺醉意讲出的怜民忧国之言,秦恒心中只觉一团热火在烧着。

  上月祁国公府的豪请京中权贵,为三子大办加冠礼的事,秦恒自有耳闻。他作为皇太孙不能插手臣下家中事务, 但作为朋友,却可以为好友挣得一份颜面。

  秦恒看向方奇然:“还请方兄让小弟一让,这赞者可否由我来做?”

  加冠礼上,需由受礼者的血亲二人为主人,再由主人请来德高望重的长者为正宾,赞者一人与有司三人,亦是由主人在受礼者的好友中选择。

  按着情分,这独一无二的赞者,本该由方奇然或蒋存两个周行的好友来做;按着规矩,人员的选定该由周行唯一的亲长祁国公周振来择。秦恒毛遂自荐的举动不止是不恰当,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越俎代庖。

  已知晓秦恒身份的方奇然只是微讶,谢显才是真的惊呆了:“秦兄,这样不大好吧?周兄本就跟他尊长有些……大矛盾,咱们私下决定,怕会使周兄落下个不尊长辈的把柄……”

  在周行看不到的角度,谢显拼命向着秦恒挤眉弄眼打手势,只怕周行一时脾气上来,给秦恒没脸。

  “无妨的。”周行回头,将正做着小动作的谢显钉在原地。他拍了拍谢显的肩头,露出难得的亲近,“谢兄,无妨的。”

  说罢又回头看向秦恒,正色道:“阿拂为先生,只旁观就是,至于赞者与有司,只得托赖你们三位与阿存了。”

  他同样惊讶,却是因为自相识以来就从未拿过什么主意,似是全听他们意见的皇太孙,竟愿意在此事上为他出头。

  “秦兄,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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