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安(上)
看到西凉平芷说的越了越起劲，文颂娴忍不住打断了她：“妹妹果真是个口无遮拦的人了，这样的话你也能随便在正阳宫中说出来的吗?若是皇上听见了，可不知道要怎么怪罪在妹妹的头上了，妹妹刚刚失去了一个这么好的姐妹，怎么的，现在就忘记了教训吗?”文颂娴的声音软软的，纵然是说着什么恶毒的话，可是只要在她的那温声细语的包裹之下，终究是无法感受到那话语中满满的恶意的。
“安贵人不仅是我的姐妹，也是文姐姐的姐妹也，只是大概文姐姐对于姐妹的概念与妹妹我姐妹的概念不大一样罢了。”西凉平芷笑着说。
文颂娴听到西凉平芷这么说，便只是笑着不说话了，有雪花落在了窗棂之上，发出了细碎的声音，什么时候，冬天也已经来了呢，西凉平芷已经记不清这是她到宫里头来的第几个冬天了，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她还能一副轻松的样子在京都之中穿梭游行，可是一会儿的功夫，便是什么都抓不在手心里头了，这样的沮丧总是伴随着风雪的声音慢慢地落在了心口上，所以很多时候，她总是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属于这个皇宫的，是不是真的属于这个世界的。
“好了，大早上的，没来由的，也为了这样的事情吵吗?”慕容世佳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说道，“转眼间这大阿哥也要满月了，原本他母亲过世已经够可怜的，可是那天皇上跟本宫说了一个提议，”慕容世佳说着看了一眼众人，又正色道：“皇上想让我将大阿哥收到自己的名下来养着，一来是为了让大阿哥有更好的坏境可以成长，二来，本宫原本就是正宫，再加上这大阿哥是长子，若是他过继到了我这里，便是能拜托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姐妹们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呢?”
慕容世佳的这话着实是厉害的，这样一来，便是将后来那些嫔妃们生的孩子能继承正统的希望给断绝了，纵然是心中有些不满，可是终归要碍于独孤明宇和慕容世佳之间的恩爱与权势，便个个心怀鬼胎地连声说着好，那慕容世佳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还好是靖贵妃娘娘不在了，若是她在的话，恐怕又是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了吧?”慕容世佳的眼神慢慢地扫在了西凉平芷的身上，说道：“灵嫔，你可不要像你的姐姐一样啊。”
那西凉平芷早就知道了慕容世佳是这样的人，也知道自己终归是要因为姐姐的事情不断地被她反复讥讽，便也只是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等到慕容世佳的训话结束了之后，西凉平芷只觉得自己已经眼花缭乱了，那卓青站在一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西凉平芷看到卓青不大对劲，便问道：“你怎么了呢?怎么觉得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卓青有些厌弃地说道：“这个慕容世佳还当真是得意到了不行，这么一局看下来，她竟然是最好的获利者，如今大阿哥的母亲走了，竟然也能让慕容世佳当了大阿哥的母亲，如此一来我们复仇的机会可不就是要白白地丧失了吗?”
卓青的面色铁青，她今天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柳叶簪，再掐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
可是即便是这样气若幽兰的女子，在谈到自己心中的痛楚的时候也是会愤怒的吧，西凉平芷看到卓青这两天茶饭不思的样子，便知道她看到了大阿哥想到了自己从前的那个孩子了，心中纵然是有一丝亏欠，可是想到了慕容世佳从前欠她的，便也觉得自己做这样的事情不算什么，便说道：“傻瓜，只要我们还活着，便是有希望的，难道你忘记了吗?先太后在先帝在的时候也是没有子嗣的，可是她还不是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太后的位置上了吗?最重要的不是现在怎么样，而是你是怎么想的，你想成为什么样的。懂吗?”卓青的唇角扯起了苦笑，说道：“姐姐，你还当真是看得开，可是如今皇后那边什么都有了，孩子也有了，荣宠也有了，你可该怎么办呢?”西凉平芷看了一眼远处层层叠叠的群山，说道：“总是会有办法的吧，我就不信独孤明宇的心中没有一点对慕容世佳的怀疑，只要还有这样的怀疑，便是什么都不怕的。”西凉平芷微微地笑着，大概是安瑾死的时候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吧，从那个时候起，西凉平芷就发誓，一定要把命运攥在自己的手心里，现在她更要这样子对自己说，什么事情都不应该轻言放弃。
“好了，我们走吧。”说着，西凉平芷轻轻地挽起了卓青的手，好像是踏在那沉默的雪夜里，即便是心中波澜万千，却也没有任何表露在心上的痕迹。
“来我的宫中坐一坐吧，我准备了一些糕点，这几天看到你在自己的房间里都不出来的，还怕你憋坏了身体了呢。”西凉平芷轻轻地和卓青说，自从她的孩子去世了，她便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事情都是打不起精神来的，如今听到西凉平芷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说不，便也只好点了点头。
来到西凉平芷的寝殿中，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卓青有些惊讶地看着西凉平芷，西凉平芷笑了一下，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的寝殿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了?”说着西凉平芷和旁边的曲和使了个眼色，那曲和便下去准备茶水了，过一会儿，果然端上来了两盘精致的糕点，其中一盘水晶糖糕晶莹剔透，有着浓郁的香气，西凉平芷笑着说：“这水晶糖糕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等一下你可是要好好地尝一尝的。”说着便缓缓地坐了下去。
卓青有一些惊讶，说道：“姐姐，你向来是一个低调谨慎的人，怎么今天也想要将自己的寝殿装扮成这么富丽堂皇的样子了?”西凉平芷笑着看着那卓青，她的脸上纵然还有一些悲伤的神色，可是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完全惊呆了，那西凉平芷只是摆了摆手，曲和心领神会地就下去了。
宫殿之中只剩下西凉平芷和卓青两个人，有了片刻的沉默。
“妹妹，你这么聪明的人，来猜一猜为什么我始终对颦仪这样冷淡吧。”西凉平芷似乎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她分明是想要谈颦仪了，卓青便只好改变了心神，思考起西凉平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