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眼神(上)
看到卓青嗤之以鼻的样子，梨嫔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去查，那一天你发病的时候，在你窗子底下的人是谁。”卓青的眼神慢慢地变得难以置信，但是她的脸上仍然是浮现着笑容的，她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天的事情的?”
梨嫔的嘴角微微地有些起落，她说道：“你以为皇宫之中只有皇后娘娘有眼线吗?从你梦魇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了，说实话，当年皇后娘娘送给靖贵妃娘娘的那方砚台，我也是看到过的，太医在你们并没有添加十足十的致幻剂，当时也不过是为了让靖贵妃娘娘寝食难安罢了，可是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呢?你从前也是在靖贵妃娘娘宫中伺候的人，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卓青的脑海中慢慢地浮现了关于当时的一点记忆，当时的靖贵妃娘娘身边总是被她自己带进来的人所包围，皇宫中的侍婢们根本无法靠近，当时确实没有听说靖贵妃娘娘产生多么大的反应，但是卓青一直认为这是靖贵妃娘娘为了防止别人借题发挥而按下不表的一种政策。
“当时靖贵妃娘娘在深宫之中，很多事情我都不方便打听，再加上后来靖贵妃娘娘死了，我便以为当初是因为她不想打草惊蛇罢了。”卓青的语气虽然还在强装镇定，可是鬼知道，她现在胸口的起伏已经到了多么澎湃的地步了。
“所以说你还是太嫩了，在这后宫之中，有的时候害一个人并不是一方的人做的，有可能是多方的势力共同斗争的结果，纵然你的孩子对皇后娘娘有一些影响，可是这样的事情若是查出来对于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呢?”梨嫔的声音软软的，好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可是就是这样软绵绵的声音却在卓青的心中砸出了一个个巨大的洞。
“这件事情我会调查，你是不是想要和我合作?”卓青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梨嫔，所有的善良和执着在能猜到真相的那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原来自己最相信的人还是可以被背叛的，她的拳头默默地攥紧了。
梨嫔笑着说：“穆英，你知道吧?”
卓青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知道。”
梨嫔说：“杀了她。”
卓青的眼神之中泛起了一些顾虑，梨嫔迅速地察觉到了她的这种犹豫，笑了一下，说道：“怎么了?不愿意?”
卓青说：“梨嫔娘娘，你觉得你这么容易就能让我替你做事情吗?这个时候和皇后娘娘的人攀扯上关系，对于我来说可没有什么好处。”
梨嫔的眼神亮亮的，她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代表慕容世佳来跟你说这些话的?”
卓青的眼睛慢慢地变得有些不可思议，她那黑玻璃一般的眼眸在冬天的满天白雪中散发着幽暗的光亮。
“不知道皇后娘娘知道您这样直呼其名会是什么感觉，你也不怕我跟她说吗?”卓青笑着说。
“卓青，我们在这个后宫之中不管是在依附谁，或者是投靠谁，为的难道不是自己吗?既然是为了自己，那么就应该想清楚一些事情，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值不值得与我们合作，对吗?”从前卓青看梨嫔就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代价让别人难堪，可是到了今天，卓青才知道，原来在后宫之中那些最飞扬跋扈的人未必是最有心计的人，她们大概都是在用一种自己觉得合适的方式来伪装自己，便是这样的伪装让身处其中的人多少觉得有一些扑朔迷离。
“梨嫔姐姐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卓青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是觉得从前的我只是个不可理喻的人吗?”梨嫔莞尔一笑，这样的笑容倾国倾城，可是藏在笑容下面的女子的心思却是冷若冰霜的。
“不是，这大概就是我们的伪装吧。”卓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没错，既然我们都是在伪装，那么不如就彻底地为自己活一次，你活在灵嫔的照顾之下，我活在慕容世佳的照顾之下，但是我们终究要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吗?杀掉穆英，西凉平芷暂时就无法对慕容世佳下手，只要他们之间的这一层制衡还在，后宫之中就不会有一边倒的局势，这样对于我们这样生活在双方羽翼下的人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梨嫔的声音十分地柔缓，可是卓青听起来，却好像是雷霆之音一般，撼动着她的心灵。
“你要知道，如果按照你的这个说法，那西凉平芷已经对我实现了全面的监控了，我要怎么对穆英下手，更何况，她是西凉平芷最想要保护的人，若是我贸然下手了，可不就是要闹得鱼死网破了吗?再说了，穆英的死从长远来看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来做这样的事情。”
梨嫔想了一下，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在我们双方自愿的基础上来做的，其实你已经在顾忌西凉平芷了不是吗?从你刚才要和我说话，就懂得如何支开所有人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这颗心不一定完全在西凉平芷的身上的。”梨嫔看了一眼卓青，似乎是要从她的眼神之中得到认同，这一次卓青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杀穆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远远看着，我有自己的眼线可以做到。”梨嫔充满自信地说。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找我?”卓青似乎是有一些奇怪。
“在那个小厨房中，有一样东西可以杀死穆英，就看你愿不愿意启动了。”梨嫔说道。
“是什么?”卓青问道。
“那个专门炖血燕的锅子，外头已经被我的人用毒汁浸泡了许久，只要穆英经常触碰，就一定会中毒，此毒无色无味，只会从人的皮肤游离到血液之中，中毒者也不过是浑身乏力，不爱吃饭，到了后期会因为身体虚弱而抵抗力下降，现在这么冷的天，若是她再感冒了一下，那么便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她了。”梨嫔说着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那一串手镯，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卓青。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西凉平芷。”卓青冷笑着。
“你不敢。”梨嫔笃定地说。
“哦?你为什么这么自信?也许从你今天叫我出来就已经是错的了呢?”卓青笑盈盈地问道。
“你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西凉平芷会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我的话呢?反正怎么样我都是不吃亏的，慕容世佳不会找我麻烦，西凉平芷原本就是要提防着我的，所以即便我找了你，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倒是你，你现在站在这里和我说了那么久的话，你不信，在你告诉你的西凉平芷之前，我的人就会先将口风透露给她吗?”梨嫔的眼神里面似乎是有似笑非笑的意味，可是在卓青看来，却是这样阴冷的，这样无法让人预测的恨意。
“关于我孩子的事情我要好好调查，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我帮你把穆英除掉便是了。”卓青说。
“我就喜欢你这样干脆的人，其实你的野心一直都没有停止的，对吗?”说着梨嫔便笑盈盈地先行一步了，她的脚步声是这样地轻盈，可是卓青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从她的灵魂深处传出来的恐怖的叩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