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世佳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可是到了嘴边，却成了巧笑嫣然：“灵嫔你这么好的兴致，竟然还惦记着本宫的这座正阳宫啊。”
西凉平芷的双眸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般，小腹高高地隆起，便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势，她笑着说：“好几个月没有到皇后娘娘的宫中来听皇后娘娘的教导了，真的还是怪想的呢。”西凉平芷站在那里，虽然对慕容世佳也是恭恭敬敬的，但是终归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在，所以慕容世佳也觉得心头堵得慌。
“怎么，你是在说本宫没有尽到一个当皇后的本分吗?”慕容世佳的眉心轻轻地挑了起来，她虽然失势，可是断然不能让别人看到了她的力不从心，殿中供着一尊神佛，日日烧着紫檀香，所以即便是宫中许久没有沾染过独孤明宇的龙气，仍旧还是有香气萦绕。
“若要说是尽忠职守，那可就是没有比皇后娘娘您更尽忠职守的人了，原本皇上已经褫夺了您掌管六宫的权力了，您却还是这样地放心不下，刚才臣妾可是看到外面的下人个个都端着一碗碗的汤药呢，看来皇后娘娘您真是病的不轻啊。”西凉平芷说着，双手仍然是放在了背后，似乎是要小心地将她的腹中胎儿守护好一样，慕容世佳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妹妹当真是有意思了，怎么的，难道说你不顾自己的大肚子来本宫的宫中，就是为了看一眼本宫是什么的落魄吗?”慕容世佳的情绪有了一些波动，可是终究不能让西凉平芷看到，所以她仍然是强撑着微笑，但是心头早就落满了灰尘。
“妹妹我自然没有这样好的兴致，不过是刚从皇上那里回来，经过了正阳宫，感慨了一些物是人非罢了。”西凉平芷的声音十分柔软，但是即便是这样柔软也难以抵挡这句话落在慕容世佳心上带来的伤害。
“你去了皇上那里吗?”慕容世佳沉沉地问道。
“正是了，皇上这两天突然间有了兴致，便想让妹妹我多陪陪他，所以我便去了，原本妹妹是要在皇上的面前为皇后娘娘您求情的，可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连您的名字都不想听，妹妹我想着还是要明哲保身好一些，所以也就没有说什么了，皇后娘娘，您不会怪我吧。”西凉平芷的声音是这样地娇羞，可是慕容世佳却恨透了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也能在本宫面前这样撒野?”慕容世佳的眼神之中有着愤怒，可是西凉平芷分明看到，在慕容世佳这样的愤怒之中，有着凉到心底的沮丧。
“皇后娘娘，您怎么如此出言不逊呢?您可要知道，如今皇后就是一个空架子了，那明妃娘娘掌管六宫事宜可是蒸蒸日上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翻浪(下)
“妹妹我记得，皇后娘娘您的父亲还是当朝的丞相，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你们慕容家在京中有这么庞大的势力，从前皇上是要忌讳的，可是从今年开始，皇上便渐渐地对武官实行了分权的政策，即便是您的父亲也难免要受到这样的对待了，您没有了母家的支撑，又能翻出什么浪来?”西凉平芷的声音慢悠悠的，她慢慢地在正阳宫中走来走去，只见慕容世佳躺在一张富丽堂皇的大的添漆床上，她的容颜是这样的苍白显老，那床榻上铺着大红金线牡丹吐艳锦褥，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床边设一对梅花式样漆小几，边上两张靠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亦设有脚踏，两边又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并有一雕花镶珠园肚香炉摆在其中，正有盈盈暗香从中飘散而出，慢慢充斥于室内。
西凉平芷笑着说：“皇后娘娘您好雅致，这个时候了还有时间焚香呢，大概是紫檀香吧?”
西凉平芷目光所及之处，靠窗边有一长案，案上文房四宝摆设齐全，只见那长方端石珐琅盒暖砚中还有未干的墨迹，旁边亦有未来得及收好的纸笔，檀木几上摆着一盏紫铜麒麟香炉，静静的吐着云纹般的香烟。
慕容世佳冷冷地说道：“怎么，本宫用的是什么香，还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嫔位来管教吗?”
西凉平芷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妹妹我只是关心罢了，其实我更在意的是皇后娘娘您究竟用不用沉水香，若是您愿意用的话，妹妹我的院子里头还有一些姐姐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慕容世佳的双眼瞪大，过了一会，才说：“你什么意思?”
西凉平芷莞尔一笑，说道：“皇后娘娘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凑巧了呢?为什么从梨嫔的事情之后，皇上就不断地在找你的麻烦，现在不让就让妹妹我帮你理顺吧。”
“从皇上的赐菜到穆英的死去，其实一直在铺垫的事情都不只是我姐姐死去的真相，而是皇后娘娘你执掌后宫之时的态度和品性，你以为当初皇上要你报菜名只是一时兴起之事吗?不过是因为妹妹我在皇上耳边多吹了一些风，说从前姬玄唯你是从又对皇上多有牢骚的事情，皇上是一国之君，纵然鲜少来看管后宫的事情，可是听到自己的妻子有这样大的野心，你说他会不会生气呢?”西凉平芷似乎陷入了沉思，她那水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地拂过案台，那里一尘不染，但是看起来却分外地肮脏。
“你是在暗示皇上什么吗?”慕容世佳的脊背挺直，她想要听西凉平芷的解释，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以为皇上的重点是更加地宠爱谁，可是如今看来，事情的重点竟然在于皇上什么时候已经不相信她了。
“埋在芷阳宫中的沉水香，原本就已经用完了，只是我又让人放了一点在里面，这样子一来，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皇上的好奇心引出，我姐姐的那件事情，皇后娘娘，你在中间做了多少手脚，你是不是要承认了呢?”西凉平芷慢慢地来到了慕容世佳的床前，在一块椅子上慢慢地坐了下来，夕阳拉长了西凉平芷的剪影，使得她原本就消瘦的身形上有了更加单薄的错觉。
“你的姐姐?西凉平芷，你怎么到现在都在挂念你那个死去的姐姐啊，你知不知道在这后宫之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你一直想要靠着你姐姐的死来绊倒我，可是你知道吗?你这是在自找死路。”慕容世佳的眉宇之间突然有了一丝沉重的意味，她想到了皇上对她说出让西凉别月死的时候，嘴角的决绝是多么地肯定，也想起来有一次慕容世佳在辗转承恩的时候独孤明宇在她耳边呢喃的话：“西凉别月是我爱的女人，可是我终究是要舍弃了。”的时候的无力和叹息，如今在看看对面这个决绝的女人，心中不免有了一些恨恨的意思。
“皇后，我与你不一样，你是个没有信仰的女人，可是我有。”西凉平芷的声音静静地打在了慕容世佳的心上，她冷笑了一下，说道：“信仰?什么是信仰?如果说信仰是一辈子爱一个男人，那么我是有的，如果信仰是一辈子纠缠在一个女人的死因上，那么我是没有的，你所谓的信仰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有什么同与不同呢?”慕容世佳的声音轻轻地划过了西凉平芷的耳畔，她的眼眸中有一些疼痛，可是很快地这样的疼痛便是被消磨了，完全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