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量目不斜视，跟着管家到了正厅。
对着门的方向左右各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和美妇人，正厅两边摆开了茶桌，坐着的全是俊男美女，个个耀人眼目。
他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垂眸，抬手扬声道：“小生齐木云，见过胡老爷，胡夫人，诸位公子小姐。”
烟沙眸光转过来，上下打量一眼，看着到的确一身正气，可人心易变，如今这样，焉知往后世事难料，他变了呢?
玉儿看看沉默的一众人，试探着看向烟沙，“……娘?”
第164章 狐姬
“齐公子坐吧。”上首的中年男子抬手笑道。
齐木云大大方方的坐下, 烟沙直截了当，“齐公子, 你如今到了胡府, 也该知道, 你与雪儿的差距, 你对她, 真的是真心的吗?”
“自然, 木云的心，天地可鉴!”他坚定道。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齐公子, 如果你现在立刻就走, 这银票就是你的。”
“我是绝不会将女儿嫁给你的。”烟沙一字一顿。
狐姬在屏风后急了，这不是说好的不为难他吗，果然, 她就知道他们不会听。
狐菲急忙将她制住, “你可小点声，别惹急了，万一露出狐狸尾巴, 那可是什么都没了。”
齐木云抿唇, “木云的确穷困，可是木云也有真心，若是拿着真心换银子, 木云却是不配再读圣贤书的, 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样的行为，对雪娘也委实不公。恕木云不能答应，还请胡夫人开恩，成全我二人。”
烟沙倒是缓了一缓，拒绝银子或许有的人是装的，但他方才眼神清明，并无杂念，看得出来不是个贪财的。
“进来。”她抬手拍掌。
随之袅袅婷婷的进来一队儿绝色美人，在正中站定了，齐齐行礼，“奴家等，见过老爷夫人，公子小姐。”
语调娇声燕燕，环肥燕瘦，全是闭月羞花的容颜。
“齐公子，你看看，她们，如何?”
齐木云顿了顿，缓缓抬眸看去，即便有狐姬在前，他也不由被眼前这一波儿绝色给震撼住，但也不过一瞬，他又反应过来。
回身敛眉，“诸位姑娘都是极好，容貌妍丽。”
烟沙到没有气怒，他这反应还算不错，见到这么多美人，一般人愣神一下也是自然之理，他并没有目光邪气，只是纯然欣赏，想来，也不是贪花好色之人。
“如今千两纹银在此，还有美貌娇女，今日你带着这两样立刻离开我女儿，雪儿说你有才，想必有了这些，往后你仕途不愁，一生无忧。”烟沙点了点扶手。
齐木云抿唇一笑，“小生承认，夫人所说的这些条件，实在诱人，小生的确很需要钱财，也欣赏美人，但是心爱之人，只有一个，便是雪娘。夫人不必再多做什么，小生今生，只认定这一个。”
烟沙敛眉，倒是满室里的妖精都被他感动，狐姬在后头听着，更是热泪盈眶。
“奴家就说，就说他好，你们还不信，如今再看，一个个儿的，可不得羞愧死了!”她破涕一笑，神色全然自豪。
狐菲摇头，“便是他好，可是妖族有命，一旦嫁给凡人，便从此与妖族脱离，是死是活，再不能与妖族有半点瓜葛了，狐姬姐姐，值得吗?”
因早前有过凡人骗取妖族情感，结果反而引狼入室，被人掏干了妖丹灭了种族的，因此妖族便有了这个规矩。
“不过是百年，值得。”狐姬一笑，“你们且等着，待奴家百年后回来。”
狐菲摇头，不明白她的坚持。
“你可会一生护她爱她，以她为性命一般的看重?”
“会。”
“她生来便是娇气，没做过什么日常活计，妇德容工，女红针线，也都不擅长，且生性天真顽劣，即便这样，你也愿意?”
“小生愿意。”
“我听闻你家有老母，若有一日，你母亲与她有了矛盾，你要如何?”
“这……”他顿了顿，想来这是个千古难题了，“小生母亲是个讲道理的人，雪娘也温柔贤惠，她二人，绝不会轻易吵闹起来，若是真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小生自然要保证自己的态度，绝不能以亲疏或是任何情况来偏离谁，只能端正自己调解双方，但绝不会委屈雪娘。”
烟沙见这人还算诚恳，并没有一股脑说一些恭维的好听话。
她微微叹息，“如此，我也愿成全你们，只是希望，你今日所说，一生不要背弃。”
齐木云起身，端端正正跪下行礼，“小生多谢胡老爷，胡夫人。”
烟沙颔首，“起来吧。”
之后的事就顺利得多，两人快速定下了日子，刚开春狐姬就嫁到了齐家，带来了不少嫁妆。
齐母原本还忐忑，生怕这娇生惯养的千金待不了几日就作妖，谁知狐姬十分温婉，还大方的拿出了嫁妆帮衬家里。
她跟着又觉得有亏，这年头，哪里有媳妇拿嫁妆出来帮衬夫家的，这实在是委屈了儿媳。
且狐姬特特带来的上等药材都进了她的肚子，齐母原本的破败身体如今健壮如牛。
她干脆的包揽下了厨房的活，让狐姬只需要看看书绣绣花，早点给齐家生个大胖小子才好。
日子渐渐好过起来，齐木云每日和狐姬琴瑟和鸣，两人一个温习功课，一个看着话本，时不时对视一眼，多少情意火花。
谁知好景不长，等到秋闱之时，恰逢齐母上山滑倒，腿脚受了伤，狐姬只能与齐木云暂时分别。
由齐木云独自去府衙参加乡试，而她则留下照顾齐母。
谁知不过三日，便听乡人来报，齐木云路遇强人，被人捅了，如今在府衙医馆昏迷不醒，要亲人去呢。
齐母当场就天旋地转，狐姬将她拜托给乡邻，匆匆赶去了府衙。
为了救齐木云，她将妖丹给了他，自己堪堪维持人形，每日不辞辛苦的照顾他。
谁知州知府的幼子见她貌美，在一日她去熬药之时，要趁她虚弱强来，狐姬倔强，一头撞到了廊柱上，临死之际方才给山中的妖族传信。
就此，她死后到了新开张的黄粱客栈。
仰头又是一口酒，狐姬已经面颊绯红，她轻轻一笑，带着些微讽刺。
“碧湖妹妹，当初奴家到了地狱，想着自己就这么死了，原本幸福的家，就这么没了，实在不甘心哪，我和他，还不到一年，便阴阳相隔。”
“于是那时，奴家机缘巧合进了这里，遇见了主人。主人说，奴家不是她的有缘人，只是因为她在开辟时空通道不慎进来的，不要奴家。”
“可奴家不甘心啊，非要回去，求主人怜惜，愿意拿一切来换。奴家的奴期，原本是永生永世，可后来……种种变故，主人心善，给奴家宽宏。”
那时长息见了她，并不愿做这交易，是狐姬连声哀求，这才应下。
“主人那时说，奴家所求，都是镜中月水中花，若是就此止步，乖乖投胎，才算是好结果，否则，必然伤心收场。你说，碧湖妹妹你说，”狐姬鼓着美目，已经有了醉意，“主人都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说奴家怎么就这么蠢呢，当初也不知是怎么了，就那么一股劲，死活都要回去，死活都要!”